自青陽子離開天地門又回來至今,整整經過了十年。
  十年中,五道子由小孩長成了青年;從一隻隻稚嫩的小手,長成了一雙雙修長結實的大
手。
  光陰匆匆,眼見時機即將成熟,青陽子不免有些欣慰,又有些感嘆。
  天地門一出,此後便是江湖路茫茫,生死兩不明。
  而自己心中,半是期待這些道教新血能為武林正道帶出新希望;半是不捨這些自小拉拔
大的孩子就要踏進這個未知且令人恐懼的世界。
  長嘆一口氣,青陽子倒了杯茶慢慢啜乾。
  「道主有事煩心?」方踏進廂房便是聽見青陽子的一聲嘆氣,旋璣子不免是問了道。
  「不…只是想你們都長大了。」放下手中的杯子,青陽子笑道。
  微微一笑,旋璣子也道:「十三年了,連樂真都長大了。」
  為青陽子拿了一件外衣披上,旋璣子再道:「天涼,道主小心。」
  「樂真想請道主過去聽他演奏一曲,不知道主可否願意?」
  謝絕了旋璣子的扶助,青陽子有些危顫顫地站起身。
  「也好,好像很久沒聽他吹笛了。」笑了笑,青陽子就要往門口走去。
  七年前的那場事故,讓青陽子至今走路仍是有些不方便;然而在五道子的幫助之下,竟
也是好得速度驚人。
  忽爾腳步一個踉蹌,險險摔倒之際、卻是旋璣子在旁邊扶了住。
  「道主、小心!」
  七年前的那場變故更讓青陽子和旋璣子之間的關係變得有些微妙。
  基於五道子都已長大的理由,旋璣子改而花了心思在青陽子雙腿的復健上。
  其餘五道子看在眼底,卻是百味雜陳在心底。半是高興他倆人距離似乎更加接近;半卻
又是難過依他倆人的性子,或許終其這輩子都不會有結果。
  「樂真,總沒見到你練習,卻怎麼越吹越好了?」腿上蓋著條毯子,手裡捧著杯熱茶,
被服侍得舒舒服服的青陽子笑讚道。
  「那當然是因為樂真天賦異秉且天資聰穎啦!」毫不吝惜地誇獎自己,樂真子是趁旋璣
子來不及阻止之時、偷倒了杯熱茶犒賞自己。
  「道主才客氣誇你幾句,就飛上天啦?」一旁威臨子翻翻白眼,忍不住開口吐槽。
  「二師兄你嫉妒我聰明啊?」得意地對著威臨子轉轉手中的笛子,樂真子回得可大方
了。
  「笑話,我嫉妒你?」又是翻了翻白眼,威臨子拉高了聲調。
  「你們吵了十三年耶…不煩嗎?」一旁,晏虛子撫額嘆氣。
  「四師兄這你就不懂了,這叫做『生活情趣』!」轉頭對著晏虛子擠眉弄眼一番,樂真
子隨即又是回到了他與威臨子的舌戰中。
  笑看威臨子與樂真子的爭吵,青陽子半是皺眉半是欣喜。
  忽爾,他卻是難過了起來。
  十年了…
  「道主?」旋璣子理所當然是第一個發現青陽子不對勁的人,他輕聲詢問。
  回頭看了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的旋璣子一眼,青陽子歛了歛神容。
  「都坐下吧…我有事要說。」整了整自己的情緒,青陽子說道。
  聽聞青陽子此言,五道子的吵鬧頓了頓,隨即、心中皆是忐忑不安了起來。
  上一次道主說這句話時,隔天他拋下了五道子獨自踏出天地門;那這一次,又會是誰要
踏出那扇門?
  「想來…是都猜到我要說什麼了?」見五道子一個個沉下表情,青陽子不免是好氣又好
笑。
  做什麼都像被欺負似的?
  唯一例外的,是樂真子。
  「道主您就直說吧!」又是偷倒了杯茶來喝,樂真子是蠻不在乎地催促著說道。
  「…近期之內,我要找一人首出天地門,探探外面的武林情勢,為將來作準備。」青陽
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五道子個個雖是已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不免被嚇了一跳。
  「道…道主,你剛剛說什麼?」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威臨子又再問了一遍。
  「我說…」正當青陽子準備再說一遍時,旁邊卻是一道清脆的聲音插入。
  「我去。」放下手中的杯子,樂真子笑答道。
  「樂真?」此起彼落的驚訝聲響在樂真子的週遭,其中更包括了青陽子。
  「我去。」怕眾人聽不清楚似的,樂真子又是重複了一遍自己的答案。
  一時之間,眾人沉默了下來。
  「…樂真,你考慮清楚了?」拿出道主的威嚴再問了一遍,儘管青陽子的心中有許多的
疑問與不願。
  笑了笑,樂真子是堅定地回答道:「是。」
  「…樂真,外面可不比天地門裡頭啊!」抓上了樂真子的肩,晏虛子著急地說道。
  「我知道。」不著痕跡地拉開了晏虛子的手,樂真子依舊笑答。
  「那你還…」欲言又止,皺起眉頭的晏虛子卻又想起什麼似的臉上浮起愧疚之色。
  兩人的這番你來我往,看在青陽子與旋璣子眼裡,卻有了另一種解釋。
  「…那就讓樂真去吧!」喝了口茶後,青陽子淡淡說道。
  「道主?」唯一有疑問的人只剩下晏虛子,其餘的人卻都已是帶著半難過半了然的表情
繼續沉默著。
  「多謝道主!」樂真子雖是早猜到結果,卻仍是免不了喜出望外地笑答。
  「道…」還想說些什麼的晏虛子在旋璣子的一個眼神下倏然住了口,只是視線卻仍是忍
不住在青陽子與樂真子的身上逡巡著。
  看了晏虛子一眼,青陽子是說道:「我想,以樂真的聰明才智與機伶反應,眾人應該沒
什麼意見才是。嗯?」
  在作出結論之後卻又故意加上個這麼一句,青陽子擺明了就是要眾人心服口服。
  尤其是晏虛子。
  「完全沒意見!」眼見現場一片沉默,樂真子是愉快地代替了眾人回答。
  「回去休息吧…好好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緒。」擺了擺手後,青陽子在旋璣子的攙扶下站
起了身。
  「樂真,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喚住了達到目的正準備開心離去的樂真子,青陽子是頭也不回地往自己的廂房走去。
  「是。」高興的表情頓時消失無蹤,樂真子是乖乖地垂下了頭應答。

  『樂真,你找我?』自小便是被樂真三天兩頭地拖著跑來跑去,此時的晏虛子全然不覺
得氣氛有什麼不對勁,依舊是帶著些微的期待到來。
  笑了笑,樂真子的笑容裡却有著苦澀,羞怯,擔心,害怕,警戒等等不一而足的情緒。
  『我…』欲言又止地開口說了個我,接著却又是移開自己的目光。
  …從小到大,他樂真子從沒這麼窩囊過……
  『晏虛師兄……怎麼看樂真?』努力恢復自己平常的笑容,然而卻更顯得、樂真子此時
的笑容有些僵硬。
  『樂真,你在發什麼夢?』絲毫沒有發現樂真子不對勁的晏虛子啞然失笑,伸手彈了彈
樂真子的額頭後開玩笑道。
  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樂真子心底有些挫敗。
  深呼吸一口氣的同時再對自己心理建設了一次,樂真子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眨著眼睛瞧
向晏虛子。
  被樂真子那眼神瞧著瞧著,晏虛子竟覺得自己也是有些莫名心虛了起來。
  『樂真的意思是……』
  再是深呼吸了一口氣後,樂真子是道:『就像晏虛師兄喜歡大師兄是一樣的,樂真一直
喜歡著晏虛師兄!』
  一口氣說完了這一段話,樂真子的臉色便見有些微紅。
  然而在他前方的晏虛子却是怎麼也不答話,只是愣著一張臉。
  他是該驚訝自己的心思被樂真子看透?還是該驚訝樂真對自己竟也是有著〝非分之
想〞?
  許久許久,等不到晏虛子答案的樂真子心底已是隱隱有了答案。
  略略沉了一張臉,樂真子卻仍是扯出笑臉道:『晏虛師兄不必太在意的。感情之事本就
是你情我願,而今天……的答案,對樂真的心情也算是有個交代…』
  微微竟是有些哽咽,樂真子垂下了頭。
  以往這時候,晏虛子是伸出一隻手摸摸樂真子的頭,柔聲安慰他不要哭了;可今天,晏
虛子却是顯得手足無措了起來。
  『…樂真,我很抱歉。我……』這輩子長這麼大,這是晏虛子第一次知道拒絕人的難
過。
  樂真子的肩膀一聳一聳地,瀏海遮住了臉上的表情,教晏虛子看不清。
  半晌,樂真子又是沒事一樣地抬起頭來笑著。
  看見樂真子的笑容與往常無異,晏虛子忍不住心底是鬆了一口氣起來。
  原來,只是樂真在說笑罷了…
  『從今起,樂真只叫您〝四師兄〞,再不敢妄想;而今天這件事,晏虛師兄大可忘記沒
關係。』
  『況且,今後的天地門想是沒那時間讓五道子風花雪月了吧!』故作輕鬆地說出這段
話,樂真子的眼中卻是有著深藏不露的傷心。
  轉身留下晏虛子離去,樂真子一向的行徑看在晏虛子眼中,竟是說不出的不習慣。

  回到廂房之後,三人之間的氣氛突地變得沉悶。
  「樂真,你要出天地門是因為晏虛?」代青陽子問了第一個問題,旋璣子的表情全是不
贊同。
  「不是。」急忙撇清關係,樂真子一臉冤枉。
  「這純粹只是樂真個人的希望,與四師兄無關。」
  笑了笑,青陽子接著道:「那、這麼問好了。」
  「你和晏虛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愣了愣,樂真子笑得有些勉強。「道主怎麼…這麼問呢?」
  「從前,你喊他晏虛師兄;但最近,卻改口成了四師兄。是不是?」仔細看著樂真子臉
上的表情,青陽子再問道。
  聽聞青陽子此言,樂真子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只是因為樂真…長大了,小時候的稱呼不適合了,所以……」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樂真子的頭也越垂越低。
  絞在衣襬兩側的手有些顫抖,看得青陽子與旋璣子都有些心疼。
  「樂真,你知道大家最疼的就是你,是不是?」旋璣子忽爾問了這麼一句,語氣中卻有
許多難過。
  點了點頭,垂著頭的樂真子沒有說話。
  是說不出話?
  走上前去攬住樂真子的肩,旋璣子再道:「所以你知道,大家最見不得的,就是你難
過。對不對?」
  絞住衣襬的手緊緊握起。這一次,樂真子連點頭都已無法。
  「難過的話,就找個人說說。嗯?」隱約猜到是什麼事會讓樂真子現在這麼難過,然而
旋璣子卻也只能這麼不著邊際地安慰著。
   坐在一旁的青陽子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
  深呼吸了幾口氣之後,樂真子抬起頭來。
  「樂真沒事。」像是為了證明似的,樂真子笑了笑,竟是與往常無異。
  「樂真難過的只是小事,用不著勞煩大家的。謝謝道主與大師兄的關心!」
  「倘若道主與大師兄無事吩咐的話,樂真也下去〝整理整理情緒〞了。」眨了眨眼,古
靈精怪的表情此時看在青陽子與旋璣子的眼中,卻是有更多的苦澀。
  落荒而逃似的離開青陽子的廂房,樂真子甚至連門都忘了關。
  「…唉。」走上前去關起了門,旋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自古…」
  多是有情癡……
  一轉身對上青陽子的眼,卻是聽見青陽子接下了自己的自言自語。
  「多情癡嘛…」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旋璣子,青陽子喃喃接道。
  一時間,兩人的視線就這麼膠著著。
  不一刻,旋璣子率先移開了視線。
  「道主,再多休…」
  「你對樂真之事有何看法?」挑了個話題截去旋璣子的話,青陽子的表情卻不太像是真
想問這個問題。
  彷彿只是為了留下旋璣子似的。
  正準備離去的步伐因為被青陽子截去話尾而顯得不知所措;旋璣子看了眼門口,又看了
眼青陽子,終是認命地垂下頭來。
  「旋璣以為…」
  「坐吧!你也站累了。」再次截去旋璣子的話,青陽子並為自己身旁的座位給斟上了一
杯茶。
  有些錯愕地看著青陽子旁邊的座位;片刻後,才拖著似是有些沉重的步伐走過去。
  「…旋璣以為……」停頓了一會兒,旋璣子是看了青陽子一眼後才又繼續說道:「旋璣
以為,樂真是為了躲避晏虛才選擇出天地門的;儘管他或許也可能是不二人選。」
  看了旋璣子一眼,青陽子笑了笑。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何不阻止樂真?」為自己再斟了杯茶,青陽子問道。
  「…道主明知樂真的動機不單純,卻為何仍是應允?」
  「況且,樂真習武多年,武藝卻不見有長足進步;光是牙尖嘴利,也不見得就足以使他
自保啊!」
  聞言,青陽子又是笑了。
  旋璣一定不知道,他現在的說話表情語氣,就像是吾家有子初長成的父母一樣。
  「那麼,樂真就要一輩子留在天地門內嗎?」看著旋璣子,青陽子問道。
  「旋璣,樂真還是小孩子。多見見世面,或許能讓他快些長大。」
  不贊同地皺了皺眉,旋璣子道:「道主這是揠苗助長。」
  「那又有何妨?有時候,手段是必要的。」拍上旋璣子的肩,青陽子是不以為意地笑
道。
  「可是…」擺明了就是心疼樂真子的旋璣子還想再多說些什麼,卻又因事情已成定局而
欲言又止。
  「旋璣,太過婦人之仁,只會暴露出自己的弱點。」半是認真半是戲謔地對旋璣子說
教;然而後者,卻是以不甚了解的眼神回應著。
  「你應該懂的。」端起手中的茶啜了一口,青陽子似乎意有所指。
  倆人的對話到此結束,再也沒有了下文。
  三天後,帶著青陽子的吩咐,樂真子出了天地門。然而除了一些隻字片語、簡短得可以
的消息外,卻是再也沒有回來過。
  而樂真子第一次回來,是在離開的兩個月後。
  「樂真?」半是驚半是喜地看著眼前的人,旋璣子幾乎要懷疑自己是看錯了。
  「我回來了,大師兄。」亮亮自己手中的骨鎖,樂真子笑著向旋璣子打了個招呼。
  那是許久不見的爽朗笑容。
  「樂真!」威臨子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隱隱含怒。
  吐了吐舌頭,樂真子回頭討好地笑道:「二師兄,你的耳朵真靈吶…」
  「嗯?」橫眉豎目地等了樂真子一眼,顯然威臨子並沒有被應付過去。
  乾笑了兩聲,樂真子乖乖道:「二師兄,我回來了。」
  走近樂真子,伸手壓下他的頭,威臨子是惡狠狠地道:「你二師兄我可想死你啦!」
  久未見面的兩人立時便又是打鬧了起來,而一旁的旋璣子只是含笑靜靜看著。
  半晌,卻是皺起眉頭地問道:「樂真,你去向道主請安了嗎?」
  傻了傻,樂真子才吶吶地說道:「呃、還沒…」
  「好小子,你連道主都不放在眼裡了啊?」逮著機會又是糗了樂真子一頓,威臨子的表
情除了得意,還有更多的高興。
  少了樂真在天地門,真的是無聊了許多啊…
  「…我這就去!」眼見旋璣子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有些難看,樂真子連忙是望青陽子房間
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和你一道去。」喚住了樂真子,旋璣子跟上了他的步伐。
  「我去通知其他師兄弟!」自告奮勇地攬下了這個工作,威臨子是帶著滿心的高興離
去。
  回頭覷了威臨子一眼,樂真子有些疑惑:「二師兄怎麼看起來好像心情很好?」
  回頭也覷了威臨子一眼,旋璣子笑道:「還不是因為你不在,他可悶壞了!」
  想到威臨子前陣子那長吁短歎的樣子,旋璣子就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喔~」表面上裝做恍然大悟,樂真子可是在心底竊笑著。
  二師兄這麼捨不得我呀?

  「道主,樂真回來了。」敲了敲房門,旋璣子在房門口說道。
  「進來。」手一揮,青陽子竟是以掌風主動開了門。
  房內,青陽子是就燭讀著書簡,一派悠閒。
  「道主,我回來了。」垂首在青陽子面前,樂真子說道。
  抬起頭來看著樂真子,青陽子開口:「為了什麼事回來?」
  兩人心底知曉,當初青陽子的交代是:未到緊要關頭,不得擅回天地門,以免暴露身
分。
  如今,樂真子卻在毫無任何通知之下回到天地門內,這教青陽子有些不悅。
  「道主?」不知此項吩咐的旋璣子一頭霧水,卻不知青陽子是為了哪樁而生氣。
  「道主的結拜義兄——清香白蓮素還真留了口信要樂真轉予道主,樂真不敢耽誤。」依
舊垂首,樂真子卻是以眼角餘光偷覷旋璣子的反應。 
  一聽見「清香白蓮素還真」這幾個字,旋璣子霎時有些怔愣。
  久了、方才回憶起自己似乎是不該留下來聽。
  腳步移了移,旋璣子方正要走,青陽子的聲音卻是傳來。
  「旋璣,你留下來。」
  錯愕地回頭,旋璣子不懂為何青陽子要留他下來?
  沒有解釋自己的行為,青陽子又是看向了樂真子。
  「大哥說了什麼?」大哥會主動留下口信,必是正道遇上了難題。想來……出天地門的
時機也許是真到了。
  只是…
  思緒停頓了會兒,青陽子並沒有繼續想下去;他改而專注了心思在樂真子所帶回來的口
信上。
  清了清喉嚨,換了換腔調,樂真子是緩緩說道:「『風雨偏生天地間,天外玄女下凡
來』。」
  「嗯…」聽完話的青陽子沒有回答,只是沉思。
  而一旁的旋璣子沉默不語,並未如往常一般給予青陽子建言。
  「…旋璣,你以為如何?」轉頭問向一旁的旋璣子,青陽子的表情嚴肅。
  一旁的樂真子看了,只是滿腹疑問。
  怎麼道主的問話像是在試探大師兄?
  看了青陽子一眼後,旋璣子說道:「…旋璣不知。」
  「咦?」不小心咦得太大聲,在兩人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之後,樂真子有些尷尬。
  大師兄可能不知道?
  不會是……大師兄在吃醋吧?
  「喔?」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青陽子放下了手中的書簡。
  「…你們都下去吧!我要獨自思考一下。」示退了兩人,青陽子站起身。
  「是。」同聲垂首,旋璣子卻是第一次走得比樂真子還快。
  背對著房門,青陽子側聽著他兩人離去的腳步聲。
  笑了笑,青陽子復又坐回了椅子上。
  想回了素還真所留的那兩句話,青陽子笑容有些收斂,卻不見眉間皺折。
  大哥的意思他懂,只是時機未到,任意妄為只會誤了大事。
  念頭轉了轉,青陽子卻反是皺起了眉頭。
  拿起桌上的書簡繼續閱讀,不見鬆開的眉頭卻足見此心不在書上頭。
  而另一端離去的旋璣子與樂真子兩人卻是不言不語,各懷心思。
  「…大師兄,你是真不知道啊?」鼓足了勇氣終是問出口,不過樂真子的心中還是有些
忐忑不安的。
  要是不小心踩到大師兄的地雷怎麼辦啊?
  「…不知道。」停頓了幾秒鐘,旋璣子才悶悶地回答道。
  「樂真,你去找其他人聚聚吧…大師兄累了。」
  身子一轉就是要回房,旋璣子擺明了就是拒絕樂真子的探測。
  「大師兄!」
  「道主心眼小,大師兄別同他一般見識了吧!」儘管是安慰著旋璣子,樂真子的表情卻
是不懷好意。
  「…嗯。」復又踏起了步伐,卻不知是聽進去了否?
  看著旋璣子離去的背影,樂真子卻是突地陷入了沉思。

  『樂真,你為什麼要答應大師兄的提議?』始終是捨不得樂真子離開天地門的晏虛子攔
住自青陽子廂房內走出的樂真子,試圖再嘗試改變他的心意。
  樂真子自幼是大家疼在心裡的小師弟,這種工作…怎麼說也輪不到他啊!
  面對著晏虛子,樂真子却是輕鬆地笑了笑。
  『四師兄,樂真輕功造詣乃是五道子中最高,口齒伶俐也是五道子之冠。我不去,又是
誰該去呢?』回答了晏虛子的問題,樂真子儘管口氣與平常無異,晏虛子卻很明白地知道,
兩人之間曾有的親暱、早在他拒絕樂真的那一刻起便消失了。
  明明自己心心念念只有大師兄,但如今,他却為何覺得後悔?
  『但是…』還想再說什麼,卻是什麼也沒辦法反駁。
  樂真所說一切都有理,也證明了他對自己的認識與自信,除此、道主是不可能輕易放行
的。
  晏虛子有些挫敗地垂下肩膀,毫不掩飾自己心底的沮喪。
  在晏虛子看不到的地方苦笑,樂真子只是靜靜地站在晏虛子的面前。不說話,也不離
開。
  常常,樂真子突然的安靜會讓晏虛子覺得心慌。
  他對於自己沒辦法捉摸樂真子心思的這件事感到心慌。
  『…什麼時候離開?』按倷住自己想摸上樂真子臉頰的衝動,晏虛子問道。
  事到如今,他到底還想從樂真子的身上得到什麼?
  『三天後。』這日期是樂真子自己訂下的。
  三天,要丟去所有在天地門內的包袱,包括對晏…四師兄的感情……
  『…我會去送行。』每一句話,晏虛子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又會傷害了樂真子;然而每一
次,他都只是看見樂真子完美無裂縫的笑臉。
  『樂真靜待四師兄的承諾。』再是笑了笑,樂真子又道:『四師兄如無事吩咐,那樂真
就先離開了。』
  『樂…樂真!』先是欲言又止,接著,晏虛子便是在看見樂真子離去的步伐時急急喚
住。
  停下腳步,樂真子優美地一迴身。
  『四師兄有事?』
  『如果……如果我接受你的話,是不是你就不會出天地門?』
  也不知話是怎麼出口的,待晏虛子驚覺時,他已是看見樂真子僵住的笑臉。
  笑顏在瞬間凍結,凝成了一臉冷然。
  『如果四師兄是因為樂真近來的態度而口出此言,樂真道歉。』
  笑得自嘲,樂真子是繼續說道:『如果四師兄不介意,樂真依然可改口喚您妟虛師兄。
只希望晏虛師兄……休再捉弄樂真了…』
  眨回眼中幾欲被自己逼出的淚,樂真子眼底閃過的一抹心傷,却教妟虛子看得心疼且心
驚。
  他怎麼……會做出這種沒大腦的事?
  說過的話,覆水難收啊!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往前跨了一歨,晏虛子急急想辯解。
  轉了個身,不讓晏虛子有機會再看見自己的表情,樂真子是說道:『如果四師兄無事,
那樂真就先離開了。』
  接著,便是晏虛子怎麼喊,也都不見樂真子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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