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軒

　　我是個聾子，不折不扣的聾子。
　　就如同其他的殘者，我曾經渡過一段令我害怕、失意的生活，但我保證它不會再有。
　　……因為他！
　　除了母親，他是唯一接納我、鼓勵我的人。
　　我想愛他、保護他，然而現實不允許。無妨，就這樣守著他吧！
　　即使只是他的護衛…

　　「你是誰？」
　　捲髮小男孩哭泣著。
　　「你是誰？」加大了音量，可是捲髮小男孩卻仍只是哭泣。
　　「咦～聽不見嗎？」小男孩疑惑著。
　　小腦袋轉了轉，忽然甜甜笑了起來。
　　「我知道了！」跑了開去。
　　「怎麼這麼難找？」小男孩在找枯枝。
　　用說的不行，就用寫的呀！
　　「你…叫…什…麼…名…字……」枯枝在黃土地面上畫出歪歪斜斜的幾個字。
　　看著自己寫出來的字，小男孩滿意地笑了。白淨的小臉上有著淺淺的兩個酒窩。
　　拍了拍捲髮小男孩的肩。
　　一張白淨清秀的臉映入眼中。眨了眨眼，卻又是一顆淚珠滑下。
　　指了指地上的字，然後遞出了手中的枯枝。
　　趁捲髮小男孩寫字的同時，小男孩靈動的大眼不住地打量著他。
　　五官分明，隱隱約約的線條堅毅，似乎就是小帥哥一個。
　　「默」捲髮小男孩寫了一個字，端端正正的。
　　「我叫梵。」
　　「你為什麼要哭？」
　　「因為大家都欺負我聽不見。」想到傷心處，淚珠兒又滑下了。
　　「我不會欺負你，我們當朋友好不好？」又寫。
　　捲髮小男孩眨著眼。
　　「你要當我的好朋友嗎？」小男孩又問。
　　「嗯！」點了頭，應了聲。
　　「你會說話？」有點嚇到了。
　　「會呀！可是聽不見。」捲髮小男孩扁著嘴。
　　「沒關係！我一定會努力找醫生來醫你的！」小男孩用力保證。
　　「嗯！」

　　「哈！」一聲喝斥，掌風也隨之而出。
　　捲髮男子錯步擰身，雖是避開了掌勁，卻仍是摔倒在地。
　　「哼！一個聾子也想學人舞刀弄劍，真不知羞恥！早點回家種田吧！」身後偷襲的男子伸回手，一臉鄙夷。
　　捲髮男子站起身，只是瞥了身後人一眼，便拿著刀走遠。
　　「真搞不懂師父，為什麼要收這個殘廢者入門下？」男子悻悻然走遠。
　　「徒兒，今天摔了幾次？」老者凝視來人。
　　「五次，師父。」
　　「還不夠。」
　　「徒兒明白。」捲髮男子低頭。
　　「用肌膚去代替器官感覺，你究竟做得到多少？默兒…」
　　男子已進入了暝思無我之境。
　　「奇才、奇才啊！可惜是個聾子，否則成就可更快呀！」老者不禁感嘆。

　　「默，我要走了。」梵比手畫腳表示道。
　　這是他們的默契。只消一二個手勢，默便可了解梵所要表達的意思。
　　默只是看著。
　　「這是我和師父約定好的。」默記得。梵曾經和他的師父約定，迨母親去世之後便要正式出家為僧。
　　「對不起。」梵低著頭。
　　「等我！」默開口。
　　「等你成了一方僧侶，你會需要一名隨身護衛的，不是？」宛如誓言。
　　默一定不知道他低沉的嗓音究竟有多好聽！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
　　梵笑了。
　　「我會等你！不管是十年、二十年，我的隨身護衛除了你不會有別人！」
　　梵離去，腳步不再沉重。
＊＊＊＊＊＊＊＊＊＊＊＊＊＊＊＊＊＊＊
　　「勝者，聽音刀。」眾人譁然。
　　一名白巾罩面的捲髮男子自擂台上走下，神態自然。
　　「下一場……」
　　比賽持續進行，勝利者接二連三淘選而出。
　　聽音刀沒有看向擂台，他望著賓席。
　　今天，是汗王特地為十念國師所舉辦的隨身護衛招選。儘管十念國師曾拒絕再三，但汗王仍是以「國師性命堪憂」為由而強行舉辦。
　　比賽已持續進行了五日，可十念國師卻都沒有出現；眾人雖是心中犯疑，但礙於汗王所開的厚祿份上，大家也就都當作不知道。
　　「勝者，默。」
　　同樣是白巾罩面，同樣是捲髮男子，只是來人的身材比起聽音刀是略嫌瘦小。
　　兩人四目相接。
　　隨即，來人擦肩而去。

　　第六日，十念國師依舊沒有出現。比賽已接近了尾聲，只餘下最後三名決勝者——默、聽音刀、唐玉。
　　「第一戰，默對聽音刀。」感覺到眾人的眼光，聽音刀便明白該輪到自己上場了。
　　望了眼台上的人，聽音刀穩健地踏出步伐。
　　「承讓了。」微一行禮。
　　向來先守後攻的聽音刀此戰卻一反常態，七環刃拔出後便是一番搶攻。
　　默使著手中的雙頭彎槍，防守得滴水不漏。
　　一刻鐘過去，聽音刀步步逼近默的身畔，默卻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
　　「梵，注意了！」七環刃向上狠砍，一舉將雙頭彎槍砍飛了去。
　　「篤」的一聲，雙頭彎槍筆直插在唐玉面前。
　　默瞪大了眼。
　　「…默？」
　　看不見表情，可是卻可以知道聽音刀在笑。因為眼底的溫暖。
　　「勝者，聽音刀。」眾人又是譁然，因為落敗者的真面目。
　　「十念國師？」落敗於默的人皆是臉色慘白。
　　雖然十念國師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平和，但是一旁唐玉的表情卻很明顯的說了。
　　『連國師本人都打不贏了，還妄想當國師的隨身護衛？』
　　嘲笑的表情一露無遺。
　　十念國師打了個手勢，眾人皆是莫名其妙，唯獨聽音刀卻例外。
　　聽音刀走至唐玉面前，拔起了十念國師脫手飛出的雙頭彎槍。此舉無疑是告訴眾人：他十念國師只認聽音刀為護衛，而他聽音刀，是絕對不能敗、不會敗！
　　唐玉面色一變。
　　「我棄權。」溫和的嗓音，十念國師說。
　　全場譁然，更覺聽音刀地位穩固。
　　「那麼…最終戰，聽音刀對唐玉。」
　　十念國師又比了一個手勢，聽音刀卻只是舉起手中的七環刃。
　　唐玉殺氣騰騰走上台，兩人對視。
　　「比賽開始。」
　　甫開始唐玉便是狠招。聽音刀沉穩以待，七環刃緊握手上。
　　一番進攻皆未能取得優勢，唐玉心中不禁緊張。
　　再看聽音刀神情，卻是一派沉靜，絲毫不見著急。
　　「不行！我不能輸給這耳聾的殘廢者！」暗器上手。
　　一揮灑便是滿天黑壓壓的一片。
　　「默！」四川唐門的暗器連北大漠也有名，十念國師不禁為聽音刀擔心。
　　七環刃迴旋，形成漩渦將暗器全吸了進去。握住刀柄再一劈，暗器悉數飛回，煞是輕鬆愜意。
　　唐玉如法炮製。雙手氣勁旋起，暗器又全好好地在手中。
　　「注意看好了！」再度揮灑，暗器向聽音刀飛去。
　　看似平淡無奇，卻大有文章。
　　除了已加進新的暗器外，唐玉更在各個暗器的速度上做了手腳。看似一致飛進，實事先發後至，後發先至各個不一。
　　握住七環刃的手更緊了。
　　不再猶豫。朝正前方直劈一刀，再利用風壓所開出的路衝離暗器所覆蓋的範圍。
　　儘管已十分注意周身受氣勁壓迫而飛旋的暗器，卻仍是不小心中了一枚子。
　　一枚毒蒺藜冷不防射進肩窩，隱沒在皮肉之中。
　　七環刃架上頸，涼颼颼的。
　　「判決者！」十念國師急喊！他沒有漏看暗器射中默的那一幕。
　　「勝者，聽音刀！」最後一戰也落幕了。
　　十念國師急急衝上擂台。
　　「默！」
　　聽音刀正看著他。
　　「我遵守諾言了……」眼前一黑，隨即倒入十念國師的懷中。
　　「站住！解藥呢？」十念國師喚住唐玉。
　　「解藥？我怎麼可能會把解藥帶在身…」兵器已上手。
　　雙頭彎槍直指咽喉。
　　「交出解藥！」尚未離去的人全被國師眼中的冷冽給嚇住了。
　　心不甘情不願地交出解藥，唐玉飛身離去。

　　「默？」床上的聽音刀不安地翻著身，額上冷汗直冒。
　　倏然睜開眼。
　　「梵…」兩眼是失神的。
　　漸漸地看清了床畔的白色人影。
　　「梵。」
　　「你醒了！」十念國師大喜過望。
　　「梵。」多久沒叫這個名字了？
　　「我贏了。」
　　十念國師點頭。
　　「我會保護你！窮我一生，我只為你而活！」聽音刀如是說。
＊＊＊＊＊＊＊＊＊＊＊＊＊＊＊＊＊＊＊
　　「莫召奴，請你…將這封信轉交給我故鄉的母親……」聽音刀自懷裡掏出了一封已被血染紅的書信。
　　「我會！」莫召奴落淚。
　　不過是作客他鄉，竟也落得一人為他而亡。他莫召奴…何德何能啊…
　　「默？」十念國師忽然望向遠方。
　　一滴淚無聲無息地滑下。
　　「國師？」汗王詢問。
　　「不，我沒事。」抹去了淚，又是平常的那個十念國師。只是…眼底不再有暖意。

　　『梵，願下次，我真的能守你生生世世……』






崎人 20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