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軒

　　「慈郎嘛…與其說是無心，倒不如說他是博愛吧！他用一種平等的溫柔對待眾人。」
　　暑風陣陣吹拂湖中蓮荷，清香散發，順著風飄過周身，熱氣中挾帶著的清涼，讓人忍不住也想放鬆了身心。
　　「慈郎、你看，今年的蓮荷似乎是開得特別好！莖幹挺立，花瓣圓滑，真是不容易呢！」玉波池旁的小亭裡，素還真一身白袍正愉悅地笑開了眼。
　　「是呀！多虧了一線生的悉心照料。」雙手捧著雷芽，也是一身素白的照世明燈瀁著笑意提醒。
　　「慈郎也喜歡這花中君子嗎？」站起身、橝橝長袍，素還真決心走至池旁看個仔細。
　　「欣賞。」溫溫淡淡的回答，卻反引起了素還真的興趣。
　　「喔～那慈郎偏愛何種花朵呢？」回眸笑問。
　　「嗯…」淺啜一口雷芽，照世明燈低眸細省。
　　放下手中杯斝，照世明燈抬手又溫了一壺茶。
　　「菊花吧！白色的菊花。」似是不經意的回答，卻是在腦中想像著秋日花開的樣子。
　　「哦？」素還真興味盎然的看著照世明燈。
　　仔仔細細地在腦海中描摹秋日花朵盛開的樣子。
　　纖細的莖幹上生著數朵白色的花朵，重瓣片片颯立風中，清絕、孤立的形象而被喻為花中隱士。
　　「的確是很像慈郎呢！」輕輕笑道。
　　「是嘛…」舒著眉，照世明燈應道。
　　「花中隱士啊……」心中突然浮起了絲絲愧疚。
　　再怎麼樣，慈郎終究是不適合紛擾的武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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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問我天真君是個怎樣的人？」
　　「如果要比喻的話，大概就像是隱士一類的人吧！所有師兄弟中，他的抱負最遠大，卻也最甘於平淡。用『窮則隱，達則濟』也許更為貼切吧！」

　　「師父，琉璃仙境之主邀請您到他的琉璃仙境一聚呢！」陸慈心一手提著形式古雅的明燈，一手卻拿著散發淡淡蓮香的帖子。
　　「踏踏踏」，細碎的腳步聲迴響在偌大的黑暗道中。
　　「素還真？」單手撐在額角，正讀書的照世明燈疑惑問。
　　「是。」巧笑倩兮，陸慈心遞上了帖子。
　　帖中只是以蒼勁楷體寫了數句問候，以及最後的邀請。
　　仔細咀嚼其中淡淡情意，照世明燈微笑。
　　放下手中書冊，照世明燈起身取來了一方黃紙及筆硯。
　　以慣用行體在紙上寫了婉拒，柔柔字形中，卻也隱著堅持。
　　黃紙，是照世明燈閒來無事，一時興起用些許紙漿和上些菊花瓣，再加上數不清的失敗作成。
　　「慈心，可否勞妳將此信送至琉璃仙境交予素還真？」待墨跡已乾，再將之放入素白紙套中封緘，這是照世明燈表示慎重的方式。
　　在信封上題上「白蓮」二字，然後再交予陸慈心。
　　「咦、師父不赴約嗎？」師父甚少拒絕琉璃仙境之主的邀約，除非是…另有安排？
　　「不了，為師另有安排，等會兒便離開了。倒是妳，怎麼安排？」收起筆硯，照世明燈提起了自己向來不離身的燈。
　　「我就在黑暗道等師父您回來吧！師父，可需要弟子陪伴？」明燈相映光華，方室之內霎時又是亮了許多。
　　「慈心好意為師心領，不過吾一人前往即可。」今天，只想一個人待在那兒。
　　「那請師父務必小心，弟子即刻為您送信去。」輕輕彎腰欠身恭禮，陸慈心也不忘叮嚀。
　　「慈心，有勞妳了。妳路上也得小心！」照世明燈笑著應道。
　　「弟子知曉。」退出房門，陸慈心走往琉璃仙境而去。
　　「嗯…吾也該出門了。」繼著女弟子陸慈心的腳步，照世明燈也離開了黑暗道。

　　一片廣大平原，開滿了白色的菊花。照世明燈只是提著燈，靜靜地站在園圃的外圍。
　　「爹、你看，那個提著燈的怪人今年又來了！」正在園圃中工作的少年一看見照世明燈，急忙又是大喊。
　　旁邊花叢中，一名老人挺直了腰桿起來看。
　　「老太婆啊～妳的夢中情人又出現啦！」老人拉著嗓子呼喚他的妻。
　　「死老鬼，你說那是什麼東西？當心老娘閹了你！」一名老婦人提著一壺茶走向照世明燈，口中也不望回罵她正在田中工作的老伴。
　　「陸公子啊～請喝茶吧！」端上了一杯茶，老婦人笑得誠摯。
　　「多謝。」笑著接過了水杯，照世明燈仍是一派恭謙。
　　「陸公子您就好生歇著吧！」微點了頭，老婦人放下水壺便離去了。
　　照世明燈仍是靜靜地站著，靜立的姿態彷彿連天地也一並休止了下來。
　　直到全身染滿了菊花淡淡的香味，照世明燈才長嘆一聲地踏步離去。

　　即使此刻是走在暗無天日的黑暗道中，照世明燈的腦海中仍是不斷盤桓著那一片白色的花田。
　　「師父，您回來了！」察覺到熟悉的腳步聲，陸慈心出門迎接回家的照世明燈。
　　「有客人嗎？」室內燃起了蠟燭，那是為了不適應黑暗的人才做的事。
　　「是的，是玄真君師伯。」應著照世明燈的話，兩人也一前一後地走向客廳。
　　單手拿著照世明燈遺在桌上的書冊，單手支著額，玄真君看來好似專心非常。
　　「師兄。」跨進了客廳，照世明燈方才開口喚道。
　　「啊、天真，你回來了嘛！」綻出笑顏，玄真君起身。
　　「是的。」放下了手中明燈在桌上，卻見旁邊放著一朵沒見過的白花。
　　「師兄，這是…？」照世明燈仔細端詳起那花。
　　花瓣片片並立，襯著中心黃色的花蕊，看起來格外的顯目。花朵的大小約有一個茶壺子般大吧！卻是用著纖細的莖幹支撐。
　　「這花嗎？是送你的。」瞄了眼自己放在桌上的那朵花，玄真君爽朗地笑了。
　　「今天不是你的生辰日嗎？本想送你白菊的，不過想說是生辰日，還是忌諱點的好！恰恰我在煩惱之時是碰見了海外來的洋人，他倒是賣了我這花。」說了一大串，玄真君也順手拿起桌上了桌上的花。
　　「他說這叫『太陽花』，我看倒和天真你像得很，於是就順手便買了！」將花轉了個幾圈之後獻給照世明燈，玄真君仍是一派真誠。
　　「多謝師兄！」笑著接過了花，照世明燈眼中也是欣賞。
　　「我也該回離愁谷了。」禫了禫衣服，玄真君道。
　　「咦？」照世明燈有些愕然。
　　「禮已送到，當然就該回去了。劍心、劍膽兩徒還在等吾回去呢！」笑了笑，抓起自己的無弦神弩便要跨步。
　　「讓吾送師兄你一程吧！」照世明燈又再拿起了自己的燈。
　　「也好。」相偕步出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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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師叔中，就屬天真師叔最溫柔了！要不是他，血陽、青陽今天還不知道在哪個小院中呢！」
　　「哪有！」
　　「天真師叔的確是最提拔我們的人！」

　　「師叔，你也來了嗎？」手持道扇，青陽子穩立儒園。
　　昔日典雅古樸的儒園，如今六墳並立。一座，是葬青陽有緣無份的三妹——千層雪；另五座，則是他英雄路短的五位師兄弟。
　　「是。」明燈散發昊白光華，溫溫柔柔的宛如月光。
　　「捻個香吧！」道家講求樸素，鮮花素果的一概全免；只要裊裊幾縷香煙，便足以堪慰地下亡靈。
　　「眾師侄，師叔來為你們捻香了！」一拜，是慰亡者的憾；再拜，是慰生者的痛；三拜，是感萬物之慈悲。
　　「師叔等一下還要去祭拜玄真師伯嗎？」看著香煙消散空中，只留下淡淡檀香引人思情，青陽子的表情卻是一派平和。
　　「不了，等清明時節吧！」寒風吹動墓旁仍不堪凋零的雛菊，增添了數分惆悵。
　　「師叔，武林途難行，請務必小心。」臨行前，青陽子有感而發，細心叮嚀。
　　「青陽師侄，你也是啊！」照世明燈溫和一笑。

　　『難定紛紛甲子年，千魔蕩蕩白陽天；蒼天旨意著書命，諸子虔誠扶道顛；佛燈點亮華光現，一線生機救末年。』






崎人 2001.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