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諏臣率領的十二萬大軍在日夜兼程的情況下終是在最短時間內趕到了北境。
  
  他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將北境的狀況給穩定了下來。
  
  然正如右護法所預期地,北燕國的確是有備而來。
  
  他們裝備精良,戰術準確,很明顯是經過了一番長足的準備之後才決定要出征的。這致使這場戰爭成了一場拉鋸戰。
  
  互不肯退讓的雙方盤據在各自領土的邊界,就等著對方越界的那一天到來。
  
  「秉元帥,北燕國使者求見。」
  
  帳幕中,魏諏臣正與各部將軍討論行軍佈圖,乍聞如此訊息,便是以眼神詢問過在座各部。
  
  「讓他進來。」命人收去地圖之後,魏諏臣如此道。
  
  來者是個身形巨大的壯漢。他充分具備了北燕國游牧人民的特徵:高大且強壯、膚色黝黑且暗沉、說話的態度傲慢且無禮。
  
  「你就是魔劍道的元帥?」來人用眼神將他上下掃視一遍,語氣更是帶著輕蔑。
  
  「混帳傢伙!」
  
  舉手制止了各部將軍的不滿,魏諏臣冷道:「正是。」
  
  「很好。」
  
  「我,努爾達,奉我北燕國可汗─于利‧答魯─之命,前來傳達他的口諭。」
  
  「魔劍道滅我兄弟之邦─西疆皇朝,據地為王不可饒恕,此仇我北燕國非報不可!」
  
  「若是想求和,那麼就割讓北境城池,其餘條件再議。」
  
  聽到北燕國可汗開出如此條件,各部將軍登時卻反是安靜了。
  
  原因無他,實是這條件太過天方夜譚,各部將軍聽完連興致都沒了。
  
  「狼子野心。」魏諏臣不過就是說了這麼一句話。
  
  啷鏘一聲,異端劍已然出鞘!
  
  「帶著你的手,回去轉告你的可汗。」不過是一瞬間,魏諏臣劍風一掃、已是卸下努爾達一隻胳臂。
  
  一聲悶哼響起,不及閃避的努爾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掉在地上。耳際,魏諏臣冷淡的聲音再度揚起。
  
  「有本事,就戰吧。」
  
  「吾魔劍道,拭目以待。」劍回鞘,竟是不帶一絲血痕,足見風之痕劍招的快速。
  
  猝不及防就被斷了一臂,這對努爾達來說莫不是天大的恥辱。可他也明白,他隻身一人在敵營是怎麼樣也討不了好,是故只能忿忿離去。
  
  未待他遠離,帳篷內已是爆出如雷喝采。
  
  「哈哈哈,你們看到了嗎?他那樣子,哈哈哈,他生氣啊!哈哈哈哈哈…」
  
  「他那鳥樣,老子真欣賞!」
  
  「元帥英明!」
  
  魏諏臣聽著滿間的嬉笑怒罵,便知自己已達成目的。
  
  雖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但適度的手段,卻是必要的。
  
  「來人。整軍。」
  
  「元帥?」眾人聞言一愣。方才分明沒有討論到這個啊!
  
  「今日巳時,夜襲北燕。」
  
  而另一方面,尚留在魔劍道的闇蹤已是命令右護法整軍,預備親上火線。
  
  「姪兒,姨娘聽說你打算親自走一趟匈奴國?」妖妖嬈嬈地款擺著衣裙到來,權妃褢天女開口問話毫不扭捏。
  
  「姨娘從何處得知消息?」
  
  此時闇蹤正細細讀著匈奴國使者帶來的書信,便是頭也不抬地問道。
  
  「自然是右護法告知。」姑且不論右護法是何用意,不過總歸給了她一個藉口來到太子殿。
  
  她環顧著太子殿裡一片寂冷淒清的模樣,心下便覺有些蕭瑟。
  
  這自然是表示,大婚至今,太子妃玉籮還是沒能走入闇蹤的世界裡。
  
  又或者是,除了魏諏臣,她懷疑根本未有人能走進闇蹤的心底。
  
  儘管感傷,權妃卻不是會因此而忘記主題的人。
  
  「姪兒大婚至今不過數月,這事兒難道不能緩緩?」她試探地問了問,卻沒預期闇蹤會給予正面的答案。
  
  畢竟,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闇蹤抿唇一笑,便答道:「權姨這話可問得傻了。國事家事,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權妃跟著也是微微一笑、接道:「姪兒可莫見怪。姨娘是太心急了,才會有此一問。」
  
  「畢竟,大家都還在等著姪兒的好消息呢!」
  
  在瞬間冷了顏色,闇蹤便又問道:「權姨就是專程來質問我這個的?」
  
  很顯然,他並不領情。
  
  「呵呵,好姪兒別生氣,姨娘不說便是。」
  
  「姨娘這次來,是姐姐要吾傳話。」
  
  「姐姐也聽聞了姪兒這次的事情,為免變外生變,已在兩國交界處安排了我妖刀界軍隊。」
  
  「如此美意,還望姪兒好好善用。」
  
  至此,闇蹤才終是抬頭看向了權妃。他頓了頓,表情顯得有些變幻難測。
  
  儘管這其中有多少真意大家心知肚明,但畢竟虎毒不食子,在必要時刻,這支軍隊總也還是可以派上用場的。
  
  「請權姨、代吾謝過母后美意。」
  
  「呵呵,姪兒何不親自去向姐姐道謝呢?自我姐妹倆抵達魔劍道至今,倒還不曾見過姪兒與姐姐說些體己話呢。」權妃末了便是加重一聲嘆息,聽起來便是有那麼幾分傷心的意思。
  
  這話倒是分毫不假;不過轉念想了想,便又有點咎由自取的意思在。
  
  她倆姐妹本就是為了魔劍道大權而來,而有所得必會有所失;在坐上魔劍道大位的同時,自然也就錯失了與闇蹤這孩子親近的可能。
  
  究竟哪樣才是正確的,權妃也是分辨不清了。她只希望,最後她倆人都不會後悔。
  
  「……這是自然。」
  
  「母后美意,吾是該親自道謝的。」闇蹤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表情是動也不動地,教權妃也摸不清他的心思。
  
  而終究,闇蹤在離開魔劍道之前,仍是沒有前往拜會妖后。
  
  妖后不說,權妃卻是明白,她仍是失望的。
  
  畢竟母子親情天性,她縱愛權勢,但多少、也渴望著親情與愛情。
  
  此時距離魏諏臣離開魔劍道當日已過半年。
  
  這一天,身為另一路主帥的闇蹤帶上了二萬五千的軍馬,浩浩蕩蕩地前往了匈奴國。
  
  消息傳回了北境,便是更教眾人振奮。
  
  「元帥,太子殿下已率領一隊軍馬往匈奴國而去,我是否該趁此機會繼續進攻北燕國?」
  
  身為軍師的紙傘掩薄命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即是盡職地上報。
  
  在這場戰爭中,為了確實掌握全面的戰況,是故兩方主帥擬定方式,務必以最快的方法來得到對方的策略,以求達到一致對外的效果。
  
  而紙傘掩薄命與右護法,自然便是透過了術法傳遞的方式。
  
  魏諏臣點點頭,便道:「吾正有此意。」
  
  「眼下北燕國對我已有數分忌憚,若我魔劍道趁此時同時兩方出兵,自然能得到最大的威嚇效果。」
  
  魏諏臣的修眉淺淺地起了個折,說話的聲音雖依舊是不慍不怒,然那一身氣勢已是展了開來。
  
  「吾要讓他們,主動求和。」
  
  「火獅子將軍,你帶上前鋒軍,殺進北燕國邊境。」
  
  「病骨爪將軍,你帶上另一路人馬,直擊北燕國與中原武林的交界,切斷他們的聯繫。」
  
  「元帥,這樣豈不是要讓他們的人有機會向匈奴國報訊,並與其連成一氣?」
  
  魏諏臣聞言只是微一微笑。
  
  「吾就是要讓他們連成一氣。」
  
  「然後,一網打盡。」
  
  在這一天,魏諏臣再次出兵打擊了北燕國的邊境。
  
  他親自率領大軍壓陣於後,卻不急著出兵,目的就是要累積對方的心理壓力。
  
  「秉元帥,火獅子將軍陷入苦戰!」
  
  「影中殘將軍,你率領一隊軍馬,前往助陣。」
  
  「是!」
  
  魏諏臣此計雖不能說是高招,卻是有效地消耗了北燕國的戰力。
  
  要知道他魔劍道將士身為魔族,最是驍勇善戰。越是艱困的地方,越能激發潛力。
  
  「來人。」
  
  「屬下在。」
  
  「傳我命令,三位將軍絕不可戀戰。必要時,速速撤回軍營。」
  
  「是!」
  
  正當北境開啟戰火之際,闇蹤一隊已將是抵達匈奴國邊境。
  
  「秉太子殿下,魏將軍與北燕國目前正僵持不下。」
  
  「嗯。還有多久到匈奴國?」
  
  「回殿下,明日就將抵達匈奴國了。」
  
  「嗯。」
  
  闇蹤之所以親往匈奴國,目的便是要和談。
  
  是故他捨棄了大陣仗的軍隊,只選擇了少部將士與禁衛隨身。
  
  此時闇蹤身著戰袍坐在黑底墨綠紋的轡輦上,端的是一派王者氣度。
  
  他早已與右護法研論過,雖說匈奴國是依附於北燕國,但這並不代表其國力便可小覷;相反地,其國力之興盛,比起北燕更可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不過,匈奴可汗還有更大的目標。
  
  他想要的,是西方諸國。
  
  對於闇蹤來說,這目標莫不是個可以利用的棋子。
  
  魔劍道若能與匈奴國結為兄弟之邦,則外患便可少去一半,對彼此雙方來說更是件不可多得的利事。魔劍道贏得休養生息的機會,匈奴國則得到了一個比北燕國更加強大的後援。
  
  自然,這是個極吸引人的提議。
  
  然匈奴可汗思慮半天,卻終究是沒有答應下來。
  
  畢竟他與北燕國盟約在先,此時臨時反悔,只怕朝中大臣也不會點頭。
  
  闇蹤倒也不著急,他自然知道凡事沒有一帆風順的道理。所以,為求順利,他該「適時地」給予些壓力才是。
  
  「離風剪聽令。」
  
  「末將在。」
  
  「帶上這塊令牌,聯合妖刀界軍馬,向北進駐北燕匈奴兩國交界處。所有人員,只許進、不許出。汝明白嗎?」
  
  「末將明白。」
  
  「很好,汝出發吧。」
  
  「是。」
  
  這一天,闇蹤所下的這道命令埋下了致使北燕、匈奴二國分裂的遠因。而另一方面魏諏臣猛烈的攻擊,匈奴國遲遲不願出兵的沉默則是成了引爆二國分裂的近因。
  
  「秉三位殿下,匈奴國使者送上和議書。」
  
  闇蹤說動匈奴可汗背棄北燕盟約一事早已在朝中引發熱烈討論。文武百官對此當然是欣喜多於憂慮,畢竟戰事當免則免,方可延續國力。又何況北燕國一亂尚未平定,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妖后與權妃互看一眼,眼神中不乏讚許之意。
  
  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說動匈奴可汗背棄北燕盟約,這其中的手段想必是用得極妙。威脅與利誘,缺一不可。
  
  就不知道,二者之中,孰與魔劍道的影響最大?
  
  正當朝中研議著與匈奴國的盟約之際,魏諏臣卻是從未停過針對北燕國的攻勢。
  
  然、持續戰爭得太久,他已是看見軍隊中的疲態。
  
  在魔皇殿內眾人的同意之下,戰事單方面地被無限延長。
  
  直至一方求和,又或者是魔劍道再無耐心。
  
  
  
  在開啟戰事的第三年,魔劍道終與匈奴國簽訂下兄弟盟約。
  
  盟約中清楚說明,匈奴與北燕已不再是同盟關係,並將與魔劍道共同禦敵。
  
  這自然代表了,這場戰事已結束了一半。
  
  遠在北境的魏諏臣在接到消息之後,也是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元帥,既然西線戰事已停,我們是否更該趁勝追擊?」一旁,紙傘掩薄命嚴聲問道。
  
  戰事停得太久,並不是好事。
  
  「嗯。吾正有此意。」
  
  「傳令下去,要各部將軍明日前往議事帳,商議軍務。」
  
  「屬下遵命。」
  
  待紙傘掩薄命離開之後,魏諏臣便道:「來人。」
  
  「是。」
  
  「備馬。」
  
  「元帥?」
  
  魏諏臣在踏出帳幕的瞬間瞇起了眼睛,環顧四週。
  
  太陽刺眼的光芒熱辣辣地照著,將舉目所及的一切染成了燦金色。
  
  他想起多年前他也曾經在另一個地方看過這樣的景色,但那時的他,還太過年輕,還不懂許多事情。
  
  魏諏臣騎上馬,緩步走在營地內。
  
  他無可自抑地想到了許多往事,直到聽見了兩名小兵的對談。
  
  「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聽說太子妃有孕了!」
  
  魏諏臣驀地一震,以為自己要聽錯。
  
  太子妃玉籮……有了身孕?
  
  「真的?」
  
  「真的。這是我家那口子捎信來告訴我的!千真萬確!」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啊!」
  
  「是啊!我魔劍道終於有後啦!」
  
  兩人撫掌歡笑,這時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魏諏臣。
  
  「元帥!」
  
  「元帥!」
  
  對他兩人的敬禮彷若未聞,魏諏臣像是被抽了魂似的。
  
  闇蹤說的話仍猶言在耳,可怎麼不過三年,卻又不一樣了?
  
  魏諏臣握緊韁繩,想立即向闇蹤問個清楚;但念頭一頓,卻在同時質疑起了自己的立場。
  
  他用什麼立場去質疑闇蹤?
  
  他能用什麼樣的立場去質疑闇蹤?
  
  娶妻生子,理所當然。
  
  他要質問什麼?
  
  魏諏臣閉了閉眼,突然覺得有些疲憊。
  
  他們何以至此呢?這個問題在他心底盤桓了許久,卻始終沒有個答案。
  
  他們何以讓當初的單純,變成今日這樣的尷尬呢?
  
  這一夜,魏諏臣夢見了孤獨峰。
  
  他夢見了當初在山上的日子。他夢見了他與闇蹤立下誓言的那個山洞。他夢見了夜叉異端初次交擊的那天。
  
  他夢見了好多好多,卻沒有魔劍道。
  
  次日醒來,他下令全軍整裝備戰。
  
  這此的對戰不比以往。意識到自己已無退路的北燕國衛了保住最後的尊嚴、精銳齊出;而魔劍道為了維持自己的驕傲,同樣全力以赴。
  
  壯烈的戰況傳回魔劍道朝上,上下震動。
  
  闇蹤當朝宣佈若三年內無法攻克,他將帥軍親自出征,以維魔劍道尊嚴。
  
  此話自然再次贏得朝野歡呼,然而促使他們歡呼得更響的,則是因為身為魔劍道太子的闇蹤終於有了子嗣。
  
  「右護法,這話是從何而出的?」於人前、闇蹤對此消息是不予反駁,然私底下、他已是問向了問題癥結點。
  
  「回太子殿下,此話是由御醫傳出。」
  
  「數天前,太子妃殿下私傳御醫入殿。這消息便是自那之後傳出的。」
  
  「身孕?哈。」闇蹤冷笑一聲,便是再說道:「右護法,汝該記得吾說過的話。」
  
  玉籮啊玉籮…汝何以有膽子做出這樣子的事情?
  
  「老臣,猶言在耳。」
  
  「很好。」
  
  「明日,吾將親臨太子妃寢殿『慰問』她的辛勞。另外,汝指點人手,千萬務必要好好地『照顧』太子妃玉籮。」
  
  「臣遵旨。」
  
  「就讓她生下孩子吧。」
  
  「吾等著看,十個月後,吾的子嗣究竟是何模樣。」闇蹤說到此處,竟是瞇起眼低笑了聲。
  
  略帶些異調的輕笑聲飄盪在空氣中,引得右護法心底打起了一個突。
  
  他對於闇蹤這樣的安排,稍稍皺起了眉頭。
  
  他這樣的方式無疑是要將事情導向最壞的結局。儘管或許可能會有既得利益,卻無法預期隨之而來的負面影響。
  
  比如說,妖后權妃的怒氣。
  
  「可、太子殿下…」
  
  「吾知道你要說什麼。」闇蹤舉手制止了右護法的開口,他臉色一沉。「母后已逐漸拉攏朝中大臣,現今、有將近半數的人認為我魔劍妖刀應該合併治理。」
  
  「這簡直是笑話!」
  
  魔劍妖刀自妖后離開魔劍道的那天開始,便是徹底分裂的兩個國家。
  
  如今,又豈有合併的道理?
  
  「若不將其逐出,猶如芒刺在背、如鯁在喉。」
  
  「即便是你,想必也得夜不安寢。」
  
  「不是嗎?」
  
  「但、…」
  
  「沒有但是了,右護法。」
  
  「母后無時不刻都在算計著我魔劍道,這點你同樣明白。」
  
  「一但被吞併,先皇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你又願意見到這樣的局面嗎?」
  
   右護法聞言一頓,便是嘆了口氣。
  
  他又如何不知道妖后權妃的主意?最清楚這一點的人,莫過於他了。
  
  早在妖后尚未離開魔劍道之際,他便已充分理解到她的野心;而今,不過是重溫舊夢罷了。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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