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晴空一碧如洗，地下青草綿延無盡。
一身墨綠色勁裝，沈穩的步伐踏在早已荒廢的官道上。
汗涔涔。
七月天的太陽早已逼得他是滿身的汗。
汗水由臉頰滑落。
唇緊抿。面具半遮面；然而面具遮不住的，是其下佔據了半邊臉的妖異黥紋。
不遠處，水聲潺潺。
停頓了一下。最後，終究是朝聲源處走去。 涓涓細流匯成寧靜，僅僅是看著便已使人心頭涼快不少。
男子沒有看見身旁樹枝上掛著的紅色衫裙。
輕掬起那沁人心脾的涼，男子幾乎忍不住要微笑起來。
方觸及臉龐，水面卻傳來不尋常的波動。接著，便是物體破水而出的聲音。
「啊……好舒服！」
是…女人的聲音？
驚愕抬頭。
兩人視線對上，呆愣住。
不久，女子嫣然笑。
「喂、登徒子，幫我拿一下我的衣服吧？」藕臂舉起，指著樹枝上掛著的紅色衣裙。
衣服？
此時才注意到，女子全身只著一件…肚兜？
刷紅了臉，連忙背過身去。
「喂、不過是拿個衣服啊！真是的……怎麼這麼小氣？」物體拔水涉過的聲音。
好想舉步。可，就是動不了，像釘住了似的！
在觸及衣服的剎那前…
「啊！」腳下一個錯步，就要向前摔去！
情急之下，伸手便要撈住女子向下墜的身軀；不知怎地，卻是她壓著自己直直倒往草皮。
水，濕了身上墨綠色的勁裝，而女子，當然仍是只著一件肚兜。
如瀑的黑髮，覆在男子的臉上，也纏在男子的髮上，更，勾勒出女子臉上戲謔的笑。
「唉呀！真是抱歉，把你的衣服也弄濕了！」柔荑忙著拍去男子身上的水，卻是摸的成分居多。
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男子臉上滿佈紅潮。
「姑娘，請自重！」微沈了聲。
「說得也是……還是趕快穿衣服吧！」果然是男人中的男人！不僅身材一流，連性格都是端正無上。
該慶幸自己終究是脫離了魔掌，然而光潔白皙的背部曲線卻映入了眼底。
很悲哀的，他發現自己移不開視線！
「喂、登徒子，撈回本了嗎？」姣美面龐在眼前出現大特寫，男子乍然回過神。
幾乎是落荒而逃。
湖邊響起了女子清脆悅耳的笑聲，久久不散。
＊＊＊＊＊＊＊＊＊＊＊＊＊＊＊＊＊＊＊
「玉衡堂—屠殘衣。」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漢抱拳行了個禮。
「開陽堂—白嘯衣。」同樣年約四十多，但比起屠殘衣更多了分沈穩與陰沈。
「天璣堂—叔夜衣。」儒雅地笑了笑，煞是和藹可親。
「天杖堂—焦粕衣。」怪異的型態，焦粕衣只是微微點頭示了意。
「瑤光堂—華琉衣。」也是唯一的女性。一身紅衣，長髮挽起，只餘下及肩的秀髮披垂。
她笑得溫婉。
「天璇堂—寒鐵衣。」銀色軟鎧甲罩身，趾高氣昂的微點了頭。
「天樞堂—常默衣。」眼中驚訝早已隱去，常默衣不做任何表態。
「以上，是易水樓七堂的武訓；另外，設有大、中、小鴻臚各一人。總共十人，各司其職，希望你們能為易水樓創出美好前景。」和緩嗓音自光球中傳出，令人不由自主地便是心生敬畏之感。
「風塵僕僕趕來赴約，想必各位是累了。請先至各武訓的寢室中休息吧！」善解人意的話語，確實是說進眾人的心崁兒裡了。
「請吧！」光球消失。
眾人也魚貫散去。
「喂、登徒子！」一改方才的婉約，華琉衣嬌俏的聲音喚住了正準備離去的墨綠人影。
停下腳步，卻不回頭。
殊不知，臉已是微微泛紅。
「真是巧遇啊！」轉至常默衣面前，卻假裝沒發現他臉上的紅潮。
依舊不語。
「怎麼不說話？是看見我太高興，所以說不出話了嗎？」故意調侃。
就愛看他臉紅的樣子。
「是。」驚人一句。
怔楞了一下。
「呵呵…你真會說話！」笑彎了眼。
「華琉衣。」光球再度出現。
「唉呀！抱歉，我有事先失陪了。」
常默衣沒有漏看她眼底閃過的殺意。
「妳要的人，我已找著了。」
「多謝。」唇角噙著冷冷的笑。
「無法化消仇恨嗎？」一命換一命，值得嗎？
後半生的幸福啊……
「不可能！多年的誓言，不可能付諸流水。」毅然決然。
「唉…罷了。吾有一事相託。」
「請說。」
「請妳幫我照顧這個孩子。」
一名眉清目秀的女娃兒由廉後走出。
甜甜笑著。
「這個孩子……？」
「恕我無法奉告。」嘆。
「這倒是無妨。但易水樓是培植保鑣殺手的地方啊！」
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本就不是女人該涉足的啊！
「請妳盡力護她周全吧！」
「這…難啊……我盡力就是。」
這年，易水灘上新立了一個神秘組織，名之「易水樓」，專門以提供買賣殺手聞名。
＊＊＊＊＊＊＊＊＊＊＊＊＊＊＊＊＊＊＊
「女人想要立足武林，就必須善用身上的資源。」
「這世上，不好色的男人屈指可數；舉例的話，我們隔壁的常武訓就是少見的一例。」教室內，華琉衣正專心授課。
眾女徒呵呵直笑。
「老師，還有他的徒弟風隨行！」有人補充。
眾女徒又是笑倒一片。
「哦？妳怎曉得呢？」華琉衣微笑反問。
「因為…因為……」紅了臉。
「那老師又怎麼曉得呢？」有人提問。
「呵呵…當然是實驗過啦！」對華琉衣而言，這些女徒都是她的女兒。
「呀～老師動作好快！」曖昧的叫聲此起彼落。
「那當然啦！這麼好的男人，現在提著燈籠都難找囉！」華琉衣戲謔。
「好，繼續上課囉！」拉回早已遠離的主題，華琉衣又繼續授課。
「想學好武功，首先下盤就要穩。」戶外，天樞堂眾生正在太陽下蹲著馬步。
「氣沈丹田，呼吸一定要穩。」四處巡視，常默衣看上去是不苟言笑。
「仙仔～我們已經站了兩個時辰了耶！難道不要休息一下？太陽這麼大，我看仙仔你走來走去一定也累了，不如大家就休息一下，養足氣力等一下再繼續吧？不然要是大家都累倒了，仙仔你又要揹我們回去，這樣徒弟我會於心不忍耶！」劈哩啪啦念了一大串，常默衣卻只是給了他兩個裝滿水的桶子。
「提好。」繼續巡視。
＊＊＊＊＊＊＊＊＊＊＊＊＊＊＊＊＊＊＊
真的搞不懂，這就是女人嗎？
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誰？」常默衣詢問。
「我。」門外的人乾脆答。
「有什麼事嗎？」常默衣不是很情願開門。
被調戲的記憶還深印腦海。
「有，很重要的事！」語氣變得嚴肅。
「…進來吧。」遲疑了一下。
來人大方推門而入。
長髮微微隨風飄，華琉衣只著了一件紅色的外單掛。
「妳怎麼…這個樣子？」腦中又浮現了不該記得的畫面。
「哪個樣子？」華琉衣笑瞇瞇反問。
「就是…」想起了她光潔的背部曲線。
背過身。
「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想你啊！」蓮步輕移，華琉衣走至他身後。
「胡鬧！妳一介女子、雲英未嫁，豈可隨意進入男人的房間！」常默衣低聲喝叱。
「是你讓我進來的呀！」華琉衣無辜說道。
「妳…」其實，他想說的是：如果換了別人怎麼辦？
「害羞了？」華琉衣俏問。
「好啦～不逗你了！我來，是想起有一件事拜託。」
「何事？」
「過幾天我有事需出門幾天，希望你能幫我代為管理瑤光堂的學徒。」
「好。」二話不說。
「那就謝了！」華琉衣起身。
「我送妳。」常默衣也跟著一起踏出房門。
「不用了，很近的。」有些啼笑皆非。
不為所動。
「好吧！麻煩你了。」微微一笑。
這個男人呀……
「樓主，華武訓已經出去數日了，為何尚未回來？」心中著實是擔心的。
「常武訓，你擔心她？」和緩的聲音中多了幾分玩味。
「…是。」在明眼人的面前，是怎麼也瞞不過的吧！
「十天的時間，你到西武林的無盡天涯那兒找找吧！」
「是。」
奔馳如飛。
「我說過，十五年後我會找到你報仇！」短匕首在握，華琉衣冷然道。
「哈…妳真以為妳報得了仇嗎？」手一舉，大批人馬出現周圍。
「你答應過我，一對一的決鬥。」
「殺手向來說話算話。」再一揮手，人已散去。
「只憑真本事！」
「對，只憑真本事。」
針鋒相對。
短兵交接的剎那，兩人心中都有了底。
不分上下。
靠著絕頂輕功，華琉衣佔了優勢。
折扇開闔自如，男子卻也屹立不倒。
交手不下數十招，兩人難分難解。
當他趕到時，只有一人佇立無盡天涯。
「華琉衣！」衝上前。
猛然一個回身，華琉衣埋首常默衣的胸前。
抱也不是、推開也不是。
常默衣有些手足無措。
「對不起…借我一下……」華琉衣哽咽道。
被壓抑住的哭泣聲飄入常默衣的耳中，他皺了眉。
終究還是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寧可被她調戲，也不願見她哭的如此令人心疼啊！
「謝謝。」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華琉衣赧道。
常默衣只是一逕盯著她瞧。
「我沒事了，真的！」華琉衣露出了笑容。
「回去吧！」常默衣首先邁步。
「嗯。」華琉衣也跟上。
＊＊＊＊＊＊＊＊＊＊＊＊＊＊＊＊＊＊＊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呢？』
『嗚…我迷、迷路了。』一名小孩抽咽道。
『迷路了？你叫什麼名字？』華琉衣安撫著眼前的小孩。
『飛蓬……』抓著華琉衣的衣袖，小孩怯怯道。
『飛蓬？你是易水樓裡的人吧？你知道你的老師是誰嗎？』可憐的小孩！易水樓…不是個好地方啊！
『白…白……』小孩努力回想，卻怎麼也說不出完整的一個名字。
『是白嘯衣嗎？』是有聽說過，白嘯衣最近又收了一名天份極高的弟子。
『嗯、嗯！』
『我帶你回去好不好？』華琉衣柔聲問。
『唔～』小孩猛搖頭。
『飛蓬乖，回去了？』
『不要！師父好兇…』
『飛蓬，那是因為你的師父關心你啊！』華琉衣抱緊了眼前的小孩。
『不要……』
『傻飛蓬，你不回去的話，你的師父會擔心呀！』
『不要…我想跟阿姨妳在一起……』緊抓著華琉衣的衣袖，飛蓬又是哽咽。
『飛蓬乖喔～你先回去，以後阿姨每天晚上都在這裡等你好不好？』是思親吧…那麼小的孩子……
『真的喔？』眨著眼問。
『嗯、真的！』華琉衣溫柔笑道。
慢慢轉醒。
掠飛蓬怔然。
有多久……沒有夢見那時的事情了？
是從…開陽堂隱藏起來之後吧！
華阿姨，妳現在…過得好嗎？
清脆的敲門聲。
「是誰？」抹了抹淚，華琉衣問。
「我，常默衣。」她哭了嗎？
這是當然的吧！
「進來吧！」拉開門，華琉衣笑道。
「對不起。」身子一矮，就要跪下身。
「別跪！是她自己命苦，不怪你、不怪……」一哽咽，華琉衣鬆手背過身去。
「對不起…」很自然地，常默衣伸手便是將華琉衣摟進懷裡。
「還有，謝謝妳的手下留情。」
華琉衣只是搖頭。
兩人就這麼靜靜站著。
「常默衣死在傲笑紅塵的手上？」乍聞消息，華琉衣除了驚愕，還是驚愕。
「連常默衣也死了啊……」夜晚，華琉衣在房內靜思。
「易水樓…想必也將氣數盡了……」連番的出師不利，似乎是正為易水樓將來的命運鋪路。
想來…也不是好結果吧！
罷了！殺手生涯，就是黃粱夢一場；自己不是早在下決定的那一天就已經明瞭了嗎？
誰知，淚卻仍是不爭氣地留下。
碎石敲動門窗的聲音忽爾響起。
「嗯？」華琉衣凝神。
開窗，一條人影無聲地竄了進來。
「你是…？」瞪大了眼。
作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即緊緊擁住華琉衣。
「好好保重自己！」千言萬語，卻只是化做一句關心的話語。
「嗯！」回摟。
縱使是夢，也無悔了…
「想不到仙仔還很有情呢！啊…這讓我想到我可愛的零啊！零啊零，妳可知我好想妳啊？妳就像是我生命中的太陽，照亮我、唔…」一隻手伸過來，摀住了雙龍背哇啦啦唸個不停的嘴。
風隨行皺了眉。一半是為了身旁這個不盡職的把風者，一半是為了屋內情深意重的倆人。
就怕夢醒啊…
＊＊＊＊＊＊＊＊＊＊＊＊＊＊＊＊＊＊＊
「華琉衣，妳私自幫助敵人逃去，該當何罪？」跑了非凡公子，大鴻臚氣得七竅不斷生煙。
「我只知道，江湖人該做的是恩怨分明！」華琉衣回嘴。
「妳…好好好！來人，將她給我送下去慰勞士兵！」
華琉衣白了臉。
「大鴻臚，這樣不好吧？怎麼說她也是…」
「住口！你想違背我的命令嗎？」
「不敢…」
「把她拉下去！」
鐵牢中的華琉衣靜靜不發一語。殘破的衣衫，批散的長髮，在在都證明了她曾經受過如何非人的待遇。
為什麼…流不出眼淚呢？
兩眼無神，華琉衣只是抱緊自己端坐著。
一縷勁風擊昏了守門的人。
儘管解開牢門鐵鍊的聲音刺耳，華琉衣卻仍是恍若未聞。
「華琉衣、華琉衣！」輕拍她的臉，低沈的嗓音不斷呼喚。
「啊…不、不要！放開我！」驚恐地往後退，華琉衣整個人瑟縮在牢房的角落。
「華琉衣，是我、常默衣！」早知，當初就該將她帶走啊！
「不要…放過我……」華琉衣仍是狂亂大喊。
「華琉衣，妳清醒一點！我是常默衣、常默衣啊！」抓住她不斷揮舞的手，常默衣將她帶進自己懷裡。
「華琉衣，我來救妳了！妳別怕、別怕！」常默衣不斷自責。
為什麼那時不帶走她？累得她受如此苦楚？
常默衣，這一切過錯，都是你啊！
「常…常默衣？」恢復神智，華琉衣自常默衣的華裡抬起了頭。
「對，是我常默衣，我來救妳了！」溫厚的手撫上華琉衣的臉，常默衣的臉上滿是疼惜與自責。
「常…默…衣……」抓緊了常默衣的衣襟，華琉衣痛哭失聲。
「哇啊……」聲聲引人肝腸寸斷，常默衣不覺又將華琉衣摟得更緊。
「…常默衣…啊……」一聲又一聲悲切的哭喊，迴響在陰暗的牢房內。
「華琉衣，我們出去！」打橫抱起華琉衣，常默衣遁向一旁的密道。
漆黑的密道中，迴響著常默衣沈重的腳步聲。
「常默衣，我們退隱好不好？」低著頭，華琉衣問。
「常默衣，殺手的生活你不厭倦了嗎？」
身後，紛遝的腳步聲傳來。
常默衣臉色一變，更加快了步伐。
「常默衣，如果真能出得去，我們退隱，好嗎？」鬆開了自己抓在他身上的手，華琉衣笑問。
「我們會出去的！」抱緊了懷裡的她。
「放我下來吧！這樣你可以跑得快一些。」手撫上常默衣的臉，像是要記住他輪廓似的摸索著每一個線條。
「我們要一起出去！」我這輩子，從沒有祈求過什麼，就這一次！
只要能逃出生天，我常默衣什麼都願意換！
「常默衣，出不去了。放我下來吧！」華琉衣掙扎。
「不行！我不能放開妳第二次！」
「你沒有放開我；放開手的人，是我。」如願了常默衣的懷抱，華琉衣摔落地面。
「華琉衣！」常默衣急忙蹲下身。
「你快走，再慢，就走不了了！」使力推著常默衣，華琉衣急道。
「不行。一起走！」手一伸，就要拉起華琉衣。
「常默衣，你一向冷靜不是嗎？現在的情況，我逃得了嗎？就算運氣好逃出了，又能躲到何時？」華琉衣字字說的，全是常默衣心中的隱憂。
「你逃吧！犯不著為了我賠上性命，殘花敗柳，沒什麼…值得你猶豫的。」咬著牙，華琉衣硬是把自己逼入了絕望的境地。
黑暗中，看不見常默衣臉上的表情。
吻輕點。最後，落在華琉衣蒼白的唇上。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妳永遠是我的妻，永遠都是…」一個吻，說的是此生不渝；二個吻，要的是生生世世；三個、四個吻，約的是每一世的白首偕老、相守永久…
「吾妻…」
「仙仔啊！華武訓被大鴻臚那個死肥豬抓起來，還派她去安慰眾士兵，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枉費華武訓對你情深情重，仙仔你居然都不會去救她！仙仔你這樣咁對？人家對你可是一往情深，現在華武訓有難，仙仔你卻還坐在這裡像個土地公一樣動也不動的，對不對得起華武訓的一片真心啊？」雙龍背劈哩啪啦罵了一長串，可常默衣卻仍是不為所動。
「啊～算了算了！好歹她也算是我半個師母，仙仔你不去救、我去！」一個轉身，雙龍背就這麼奔了出去。
「常默衣，這樣好嗎？」神鶴佐木疑問。
「風隨行，麻煩你去保護他。」
微點頭，也尾隨而去。
「神鶴佐木，就讓我…再做一次夢吧！」握緊了拳頭。
然後，就該醒了…
一路逃，華琉衣終是體力不支癱軟在地。
「師母！快、快起來，不然他們就要追上來了！」雙龍背伸手想攙扶起華琉衣。
華琉衣慘然一笑。
這句話，他也說過啊！
「快、他們在這裡！」大批人馬由後方追上，又是將兩人團團圍住。
護在華琉衣身前，雙龍背與眾小卒打得分不開身，根本無暇顧及華琉衣。
全身覆在蓬布之下，一條人影站定華琉衣身前，並挾帶冷冷殺意。
掌中閃著銀光。手舉起，卻是不住顫抖。
「飛蓬，是你嗎？」華琉衣伸出手，想摸摸眼前的人，然而，又縮了回去。
「…華阿姨，對不起……」彷彿回到了從前，自己仍只是個七、八小孩的時候。
「不怪你。只怪江湖太多變，竟讓你必須經歷這痛苦。」苦了這孩子了…
銀光閃，華琉衣人頭落地。
一陣風吹過，雙龍背也不見了人影。
＊＊＊＊＊＊＊＊＊＊＊＊＊＊＊＊＊＊＊
墨綠人影靜靜佇立墓前。
「愛妻 華琉衣之墓」橫其上。
「你就是殺她的人？」冷冷詢問。
掠飛蓬無言點頭。
「謝謝。」
心中一震。
「另外，我有個請求。」
掠飛蓬已然點頭。
「若是哪天我已遭殺手，請把我與吾妻華琉衣合葬，了卻我倆夫婦心願。」這一世，雖無法白頭偕老，卻可以長伴彼此，該知足了！
掠飛蓬在華琉衣的墓前，重重叩了三個響頭。
隨後，轉身離去。
墨綠人影仍是靜立墓前。
崎人 2001.6.6
一身墨綠色勁裝，沈穩的步伐踏在早已荒廢的官道上。
汗涔涔。
七月天的太陽早已逼得他是滿身的汗。
汗水由臉頰滑落。
唇緊抿。面具半遮面；然而面具遮不住的，是其下佔據了半邊臉的妖異黥紋。
不遠處，水聲潺潺。
停頓了一下。最後，終究是朝聲源處走去。 涓涓細流匯成寧靜，僅僅是看著便已使人心頭涼快不少。
男子沒有看見身旁樹枝上掛著的紅色衫裙。
輕掬起那沁人心脾的涼，男子幾乎忍不住要微笑起來。
方觸及臉龐，水面卻傳來不尋常的波動。接著，便是物體破水而出的聲音。
「啊……好舒服！」
是…女人的聲音？
驚愕抬頭。
兩人視線對上，呆愣住。
不久，女子嫣然笑。
「喂、登徒子，幫我拿一下我的衣服吧？」藕臂舉起，指著樹枝上掛著的紅色衣裙。
衣服？
此時才注意到，女子全身只著一件…肚兜？
刷紅了臉，連忙背過身去。
「喂、不過是拿個衣服啊！真是的……怎麼這麼小氣？」物體拔水涉過的聲音。
好想舉步。可，就是動不了，像釘住了似的！
在觸及衣服的剎那前…
「啊！」腳下一個錯步，就要向前摔去！
情急之下，伸手便要撈住女子向下墜的身軀；不知怎地，卻是她壓著自己直直倒往草皮。
水，濕了身上墨綠色的勁裝，而女子，當然仍是只著一件肚兜。
如瀑的黑髮，覆在男子的臉上，也纏在男子的髮上，更，勾勒出女子臉上戲謔的笑。
「唉呀！真是抱歉，把你的衣服也弄濕了！」柔荑忙著拍去男子身上的水，卻是摸的成分居多。
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男子臉上滿佈紅潮。
「姑娘，請自重！」微沈了聲。
「說得也是……還是趕快穿衣服吧！」果然是男人中的男人！不僅身材一流，連性格都是端正無上。
該慶幸自己終究是脫離了魔掌，然而光潔白皙的背部曲線卻映入了眼底。
很悲哀的，他發現自己移不開視線！
「喂、登徒子，撈回本了嗎？」姣美面龐在眼前出現大特寫，男子乍然回過神。
幾乎是落荒而逃。
湖邊響起了女子清脆悅耳的笑聲，久久不散。
＊＊＊＊＊＊＊＊＊＊＊＊＊＊＊＊＊＊＊
「玉衡堂—屠殘衣。」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漢抱拳行了個禮。
「開陽堂—白嘯衣。」同樣年約四十多，但比起屠殘衣更多了分沈穩與陰沈。
「天璣堂—叔夜衣。」儒雅地笑了笑，煞是和藹可親。
「天杖堂—焦粕衣。」怪異的型態，焦粕衣只是微微點頭示了意。
「瑤光堂—華琉衣。」也是唯一的女性。一身紅衣，長髮挽起，只餘下及肩的秀髮披垂。
她笑得溫婉。
「天璇堂—寒鐵衣。」銀色軟鎧甲罩身，趾高氣昂的微點了頭。
「天樞堂—常默衣。」眼中驚訝早已隱去，常默衣不做任何表態。
「以上，是易水樓七堂的武訓；另外，設有大、中、小鴻臚各一人。總共十人，各司其職，希望你們能為易水樓創出美好前景。」和緩嗓音自光球中傳出，令人不由自主地便是心生敬畏之感。
「風塵僕僕趕來赴約，想必各位是累了。請先至各武訓的寢室中休息吧！」善解人意的話語，確實是說進眾人的心崁兒裡了。
「請吧！」光球消失。
眾人也魚貫散去。
「喂、登徒子！」一改方才的婉約，華琉衣嬌俏的聲音喚住了正準備離去的墨綠人影。
停下腳步，卻不回頭。
殊不知，臉已是微微泛紅。
「真是巧遇啊！」轉至常默衣面前，卻假裝沒發現他臉上的紅潮。
依舊不語。
「怎麼不說話？是看見我太高興，所以說不出話了嗎？」故意調侃。
就愛看他臉紅的樣子。
「是。」驚人一句。
怔楞了一下。
「呵呵…你真會說話！」笑彎了眼。
「華琉衣。」光球再度出現。
「唉呀！抱歉，我有事先失陪了。」
常默衣沒有漏看她眼底閃過的殺意。
「妳要的人，我已找著了。」
「多謝。」唇角噙著冷冷的笑。
「無法化消仇恨嗎？」一命換一命，值得嗎？
後半生的幸福啊……
「不可能！多年的誓言，不可能付諸流水。」毅然決然。
「唉…罷了。吾有一事相託。」
「請說。」
「請妳幫我照顧這個孩子。」
一名眉清目秀的女娃兒由廉後走出。
甜甜笑著。
「這個孩子……？」
「恕我無法奉告。」嘆。
「這倒是無妨。但易水樓是培植保鑣殺手的地方啊！」
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本就不是女人該涉足的啊！
「請妳盡力護她周全吧！」
「這…難啊……我盡力就是。」
這年，易水灘上新立了一個神秘組織，名之「易水樓」，專門以提供買賣殺手聞名。
＊＊＊＊＊＊＊＊＊＊＊＊＊＊＊＊＊＊＊
「女人想要立足武林，就必須善用身上的資源。」
「這世上，不好色的男人屈指可數；舉例的話，我們隔壁的常武訓就是少見的一例。」教室內，華琉衣正專心授課。
眾女徒呵呵直笑。
「老師，還有他的徒弟風隨行！」有人補充。
眾女徒又是笑倒一片。
「哦？妳怎曉得呢？」華琉衣微笑反問。
「因為…因為……」紅了臉。
「那老師又怎麼曉得呢？」有人提問。
「呵呵…當然是實驗過啦！」對華琉衣而言，這些女徒都是她的女兒。
「呀～老師動作好快！」曖昧的叫聲此起彼落。
「那當然啦！這麼好的男人，現在提著燈籠都難找囉！」華琉衣戲謔。
「好，繼續上課囉！」拉回早已遠離的主題，華琉衣又繼續授課。
「想學好武功，首先下盤就要穩。」戶外，天樞堂眾生正在太陽下蹲著馬步。
「氣沈丹田，呼吸一定要穩。」四處巡視，常默衣看上去是不苟言笑。
「仙仔～我們已經站了兩個時辰了耶！難道不要休息一下？太陽這麼大，我看仙仔你走來走去一定也累了，不如大家就休息一下，養足氣力等一下再繼續吧？不然要是大家都累倒了，仙仔你又要揹我們回去，這樣徒弟我會於心不忍耶！」劈哩啪啦念了一大串，常默衣卻只是給了他兩個裝滿水的桶子。
「提好。」繼續巡視。
＊＊＊＊＊＊＊＊＊＊＊＊＊＊＊＊＊＊＊
真的搞不懂，這就是女人嗎？
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誰？」常默衣詢問。
「我。」門外的人乾脆答。
「有什麼事嗎？」常默衣不是很情願開門。
被調戲的記憶還深印腦海。
「有，很重要的事！」語氣變得嚴肅。
「…進來吧。」遲疑了一下。
來人大方推門而入。
長髮微微隨風飄，華琉衣只著了一件紅色的外單掛。
「妳怎麼…這個樣子？」腦中又浮現了不該記得的畫面。
「哪個樣子？」華琉衣笑瞇瞇反問。
「就是…」想起了她光潔的背部曲線。
背過身。
「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想你啊！」蓮步輕移，華琉衣走至他身後。
「胡鬧！妳一介女子、雲英未嫁，豈可隨意進入男人的房間！」常默衣低聲喝叱。
「是你讓我進來的呀！」華琉衣無辜說道。
「妳…」其實，他想說的是：如果換了別人怎麼辦？
「害羞了？」華琉衣俏問。
「好啦～不逗你了！我來，是想起有一件事拜託。」
「何事？」
「過幾天我有事需出門幾天，希望你能幫我代為管理瑤光堂的學徒。」
「好。」二話不說。
「那就謝了！」華琉衣起身。
「我送妳。」常默衣也跟著一起踏出房門。
「不用了，很近的。」有些啼笑皆非。
不為所動。
「好吧！麻煩你了。」微微一笑。
這個男人呀……
「樓主，華武訓已經出去數日了，為何尚未回來？」心中著實是擔心的。
「常武訓，你擔心她？」和緩的聲音中多了幾分玩味。
「…是。」在明眼人的面前，是怎麼也瞞不過的吧！
「十天的時間，你到西武林的無盡天涯那兒找找吧！」
「是。」
奔馳如飛。
「我說過，十五年後我會找到你報仇！」短匕首在握，華琉衣冷然道。
「哈…妳真以為妳報得了仇嗎？」手一舉，大批人馬出現周圍。
「你答應過我，一對一的決鬥。」
「殺手向來說話算話。」再一揮手，人已散去。
「只憑真本事！」
「對，只憑真本事。」
針鋒相對。
短兵交接的剎那，兩人心中都有了底。
不分上下。
靠著絕頂輕功，華琉衣佔了優勢。
折扇開闔自如，男子卻也屹立不倒。
交手不下數十招，兩人難分難解。
當他趕到時，只有一人佇立無盡天涯。
「華琉衣！」衝上前。
猛然一個回身，華琉衣埋首常默衣的胸前。
抱也不是、推開也不是。
常默衣有些手足無措。
「對不起…借我一下……」華琉衣哽咽道。
被壓抑住的哭泣聲飄入常默衣的耳中，他皺了眉。
終究還是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寧可被她調戲，也不願見她哭的如此令人心疼啊！
「謝謝。」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華琉衣赧道。
常默衣只是一逕盯著她瞧。
「我沒事了，真的！」華琉衣露出了笑容。
「回去吧！」常默衣首先邁步。
「嗯。」華琉衣也跟上。
＊＊＊＊＊＊＊＊＊＊＊＊＊＊＊＊＊＊＊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呢？』
『嗚…我迷、迷路了。』一名小孩抽咽道。
『迷路了？你叫什麼名字？』華琉衣安撫著眼前的小孩。
『飛蓬……』抓著華琉衣的衣袖，小孩怯怯道。
『飛蓬？你是易水樓裡的人吧？你知道你的老師是誰嗎？』可憐的小孩！易水樓…不是個好地方啊！
『白…白……』小孩努力回想，卻怎麼也說不出完整的一個名字。
『是白嘯衣嗎？』是有聽說過，白嘯衣最近又收了一名天份極高的弟子。
『嗯、嗯！』
『我帶你回去好不好？』華琉衣柔聲問。
『唔～』小孩猛搖頭。
『飛蓬乖，回去了？』
『不要！師父好兇…』
『飛蓬，那是因為你的師父關心你啊！』華琉衣抱緊了眼前的小孩。
『不要……』
『傻飛蓬，你不回去的話，你的師父會擔心呀！』
『不要…我想跟阿姨妳在一起……』緊抓著華琉衣的衣袖，飛蓬又是哽咽。
『飛蓬乖喔～你先回去，以後阿姨每天晚上都在這裡等你好不好？』是思親吧…那麼小的孩子……
『真的喔？』眨著眼問。
『嗯、真的！』華琉衣溫柔笑道。
慢慢轉醒。
掠飛蓬怔然。
有多久……沒有夢見那時的事情了？
是從…開陽堂隱藏起來之後吧！
華阿姨，妳現在…過得好嗎？
清脆的敲門聲。
「是誰？」抹了抹淚，華琉衣問。
「我，常默衣。」她哭了嗎？
這是當然的吧！
「進來吧！」拉開門，華琉衣笑道。
「對不起。」身子一矮，就要跪下身。
「別跪！是她自己命苦，不怪你、不怪……」一哽咽，華琉衣鬆手背過身去。
「對不起…」很自然地，常默衣伸手便是將華琉衣摟進懷裡。
「還有，謝謝妳的手下留情。」
華琉衣只是搖頭。
兩人就這麼靜靜站著。
「常默衣死在傲笑紅塵的手上？」乍聞消息，華琉衣除了驚愕，還是驚愕。
「連常默衣也死了啊……」夜晚，華琉衣在房內靜思。
「易水樓…想必也將氣數盡了……」連番的出師不利，似乎是正為易水樓將來的命運鋪路。
想來…也不是好結果吧！
罷了！殺手生涯，就是黃粱夢一場；自己不是早在下決定的那一天就已經明瞭了嗎？
誰知，淚卻仍是不爭氣地留下。
碎石敲動門窗的聲音忽爾響起。
「嗯？」華琉衣凝神。
開窗，一條人影無聲地竄了進來。
「你是…？」瞪大了眼。
作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即緊緊擁住華琉衣。
「好好保重自己！」千言萬語，卻只是化做一句關心的話語。
「嗯！」回摟。
縱使是夢，也無悔了…
「想不到仙仔還很有情呢！啊…這讓我想到我可愛的零啊！零啊零，妳可知我好想妳啊？妳就像是我生命中的太陽，照亮我、唔…」一隻手伸過來，摀住了雙龍背哇啦啦唸個不停的嘴。
風隨行皺了眉。一半是為了身旁這個不盡職的把風者，一半是為了屋內情深意重的倆人。
就怕夢醒啊…
＊＊＊＊＊＊＊＊＊＊＊＊＊＊＊＊＊＊＊
「華琉衣，妳私自幫助敵人逃去，該當何罪？」跑了非凡公子，大鴻臚氣得七竅不斷生煙。
「我只知道，江湖人該做的是恩怨分明！」華琉衣回嘴。
「妳…好好好！來人，將她給我送下去慰勞士兵！」
華琉衣白了臉。
「大鴻臚，這樣不好吧？怎麼說她也是…」
「住口！你想違背我的命令嗎？」
「不敢…」
「把她拉下去！」
鐵牢中的華琉衣靜靜不發一語。殘破的衣衫，批散的長髮，在在都證明了她曾經受過如何非人的待遇。
為什麼…流不出眼淚呢？
兩眼無神，華琉衣只是抱緊自己端坐著。
一縷勁風擊昏了守門的人。
儘管解開牢門鐵鍊的聲音刺耳，華琉衣卻仍是恍若未聞。
「華琉衣、華琉衣！」輕拍她的臉，低沈的嗓音不斷呼喚。
「啊…不、不要！放開我！」驚恐地往後退，華琉衣整個人瑟縮在牢房的角落。
「華琉衣，是我、常默衣！」早知，當初就該將她帶走啊！
「不要…放過我……」華琉衣仍是狂亂大喊。
「華琉衣，妳清醒一點！我是常默衣、常默衣啊！」抓住她不斷揮舞的手，常默衣將她帶進自己懷裡。
「華琉衣，我來救妳了！妳別怕、別怕！」常默衣不斷自責。
為什麼那時不帶走她？累得她受如此苦楚？
常默衣，這一切過錯，都是你啊！
「常…常默衣？」恢復神智，華琉衣自常默衣的華裡抬起了頭。
「對，是我常默衣，我來救妳了！」溫厚的手撫上華琉衣的臉，常默衣的臉上滿是疼惜與自責。
「常…默…衣……」抓緊了常默衣的衣襟，華琉衣痛哭失聲。
「哇啊……」聲聲引人肝腸寸斷，常默衣不覺又將華琉衣摟得更緊。
「…常默衣…啊……」一聲又一聲悲切的哭喊，迴響在陰暗的牢房內。
「華琉衣，我們出去！」打橫抱起華琉衣，常默衣遁向一旁的密道。
漆黑的密道中，迴響著常默衣沈重的腳步聲。
「常默衣，我們退隱好不好？」低著頭，華琉衣問。
「常默衣，殺手的生活你不厭倦了嗎？」
身後，紛遝的腳步聲傳來。
常默衣臉色一變，更加快了步伐。
「常默衣，如果真能出得去，我們退隱，好嗎？」鬆開了自己抓在他身上的手，華琉衣笑問。
「我們會出去的！」抱緊了懷裡的她。
「放我下來吧！這樣你可以跑得快一些。」手撫上常默衣的臉，像是要記住他輪廓似的摸索著每一個線條。
「我們要一起出去！」我這輩子，從沒有祈求過什麼，就這一次！
只要能逃出生天，我常默衣什麼都願意換！
「常默衣，出不去了。放我下來吧！」華琉衣掙扎。
「不行！我不能放開妳第二次！」
「你沒有放開我；放開手的人，是我。」如願了常默衣的懷抱，華琉衣摔落地面。
「華琉衣！」常默衣急忙蹲下身。
「你快走，再慢，就走不了了！」使力推著常默衣，華琉衣急道。
「不行。一起走！」手一伸，就要拉起華琉衣。
「常默衣，你一向冷靜不是嗎？現在的情況，我逃得了嗎？就算運氣好逃出了，又能躲到何時？」華琉衣字字說的，全是常默衣心中的隱憂。
「你逃吧！犯不著為了我賠上性命，殘花敗柳，沒什麼…值得你猶豫的。」咬著牙，華琉衣硬是把自己逼入了絕望的境地。
黑暗中，看不見常默衣臉上的表情。
吻輕點。最後，落在華琉衣蒼白的唇上。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妳永遠是我的妻，永遠都是…」一個吻，說的是此生不渝；二個吻，要的是生生世世；三個、四個吻，約的是每一世的白首偕老、相守永久…
「吾妻…」
「仙仔啊！華武訓被大鴻臚那個死肥豬抓起來，還派她去安慰眾士兵，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枉費華武訓對你情深情重，仙仔你居然都不會去救她！仙仔你這樣咁對？人家對你可是一往情深，現在華武訓有難，仙仔你卻還坐在這裡像個土地公一樣動也不動的，對不對得起華武訓的一片真心啊？」雙龍背劈哩啪啦罵了一長串，可常默衣卻仍是不為所動。
「啊～算了算了！好歹她也算是我半個師母，仙仔你不去救、我去！」一個轉身，雙龍背就這麼奔了出去。
「常默衣，這樣好嗎？」神鶴佐木疑問。
「風隨行，麻煩你去保護他。」
微點頭，也尾隨而去。
「神鶴佐木，就讓我…再做一次夢吧！」握緊了拳頭。
然後，就該醒了…
一路逃，華琉衣終是體力不支癱軟在地。
「師母！快、快起來，不然他們就要追上來了！」雙龍背伸手想攙扶起華琉衣。
華琉衣慘然一笑。
這句話，他也說過啊！
「快、他們在這裡！」大批人馬由後方追上，又是將兩人團團圍住。
護在華琉衣身前，雙龍背與眾小卒打得分不開身，根本無暇顧及華琉衣。
全身覆在蓬布之下，一條人影站定華琉衣身前，並挾帶冷冷殺意。
掌中閃著銀光。手舉起，卻是不住顫抖。
「飛蓬，是你嗎？」華琉衣伸出手，想摸摸眼前的人，然而，又縮了回去。
「…華阿姨，對不起……」彷彿回到了從前，自己仍只是個七、八小孩的時候。
「不怪你。只怪江湖太多變，竟讓你必須經歷這痛苦。」苦了這孩子了…
銀光閃，華琉衣人頭落地。
一陣風吹過，雙龍背也不見了人影。
＊＊＊＊＊＊＊＊＊＊＊＊＊＊＊＊＊＊＊
墨綠人影靜靜佇立墓前。
「愛妻 華琉衣之墓」橫其上。
「你就是殺她的人？」冷冷詢問。
掠飛蓬無言點頭。
「謝謝。」
心中一震。
「另外，我有個請求。」
掠飛蓬已然點頭。
「若是哪天我已遭殺手，請把我與吾妻華琉衣合葬，了卻我倆夫婦心願。」這一世，雖無法白頭偕老，卻可以長伴彼此，該知足了！
掠飛蓬在華琉衣的墓前，重重叩了三個響頭。
隨後，轉身離去。
墨綠人影仍是靜立墓前。
崎人 2001.6.6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霹靂布袋戲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