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軒

　　第一次遇見他時，只是擦肩而過。
　　他背著一個大布袋，腳步卻很輕鬆。
　　而四目相對的那時，我便了解了：我們是同一種人。
　　——冷血。
　　奇異地，他笑了。
　　很貴族式的優雅笑容。不例外的，當然也帶著那種貴族看平民的鄙夷。
　　然後，我們錯步分道揚鑣。
　　第二次看見他，是他和一個少年兩人被圍殺；而我，只是〝剛好〞在樹上休息罷了。
　　他的樣子依然輕鬆，但是他身旁的少年卻萬分緊張。
　　似乎，我可以預料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畢竟是同一種人嘛！
　　少年告訴他，要他先走，他願意留下來擋追兵。
　　等等，少年用的稱呼是「恩公」呢！
　　似乎蠻吊詭的，這可引起我的興趣了。
　　果然，他也毫不吝嗇。拍了拍少年的肩，留了個笑容給他當死前最後的回憶，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腳步，依舊輕鬆。

　　我選擇和他見面。
　　因為他和我很像，卻又有點不一樣。

　　「朋友。」
　　他背著布袋的身影沒有停下。
　　「朋友。」我走上前去拍他的肩。
　　他回頭，卻沒什麼表情。
　　「有事嗎？」
　　「在下素還真，想和閣下交個朋友。」
　　愣了一下，然後他笑了，很貴族式的優雅笑容。
　　而我，也是一貫儒雅的笑著。
　　「很抱歉，我不和同類打交道。」
　　他甩了甩背上的布袋，又繼續往前走。
　　「等等…，夜色已晚，不如上素某那兒住一宿吧？」我知道他並沒有在趕路，所以便這麼邀著。
　　他會答應的。
　　他看了看天色，然後又笑了。
　　「也好。」
　　沒錯吧？
　　我知道的。
　　因為他對我也有興趣。

　　「請問朋友尊姓大名？」
　　他看了我一眼，並不答話。
　　我知道他是不滿意我對他的稱呼。
　　「敢問少俠大名？」
　　我換了個方式。比較江湖、比較尊敬，也比較假。
　　「羅網乾坤崎路人。」
　　「朋友幸會了！」我習慣性的又脫口而出。
　　他只是笑著。
　　真的是很優雅的一個笑容。

　　「我知道你，素還真。」他忽然說。
　　「你是一個很好的演員。」他笑道。
　　「過獎了！劣者今日看少俠，同樣不差啊！」我回禮。
　　「掌握文武半邊天，好玩嗎？」他笑問。
　　「無所謂好不好玩，只是打發時間罷了。」我喝著茶道。
　　「喔？沒有所謂責任道義？」他看著手中杯子的花紋，漫不在乎地問。
　　「那少俠又為何救人？記得那少年是叫你恩公吧？」
　　「恩公？哈哈…他將他的一生賣給了我，『恩公』這詞，只是他拿來騙自己用的。」
　　「賣？」
　　「想求人之前，當然得先問自己付得出什麼代價了，是吧？」
　　他是在問我？
　　不…他只是在說一個我們兩人都知道的事實罷了！
　　第二天，他很早就離開了。
　　但我知道他對我興趣之濃厚就猶如我對他一般！
　　我們都想扳倒對方。

　　我知道他對天虎魔龍的看法是什麼。
　　無稽之談！
　　但我不了解他的行動。
　　他總把自己搞得傷痕累累。但也許他只是想引別人加深對他的信心。
　　我們仍是想扳倒對方，但是方法不一樣。
　　他喜歡以既知的有限資源作最漂亮的運用。
　　而我卻喜歡挑戰不可知的無限資源。
　　他喜歡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
　　因為那最安全、最可靠、最實用。
　　不過我可真不喜歡。
　　老實說，生命對我們這種人來說，很無趣。
　　所以他並不是很重視。
　　無論是誰的。
　　但是我可不一樣。
　　因為不重視，所以可以盡量玩。
　　對吧？
　　否則我活著幹嘛？

　　我們的較勁，從十六星宿開始。
　　卻不是在這裡結束。

　　輸了？
　　我居然輸了？
　　好吧！
　　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果然是贏得比較快！
　　「素…還真，到今天……我才真…正……了解你！」
　　瞧瞧他說的這是什麼話！
　　他讓多少人誤解了他話中的意思？
　　他只是到今天才了解到，原來要贏我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看，多高竿哪！
　　連人都要死了，還可以讓我輸的這麼徹底，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哼！我承認我輸了，那又如何？
　　總有一天，我會扳回一城的！
　　等著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