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軒

西元1996年6月15日，曼徹斯特一間大型的購物中心受到了卡車炸彈攻擊。根據報告指出，此一攻擊事件造成了共有228人死亡、數百人輕重傷，並也造成了金融方面上億元英鎊的損失，以及該商城必須停止營業最少一年的時間以修整的慘重損失。

案件發生三日後，IRA透過新聞平台公開承認了此一攻擊事件的主導的確在他們。

國內再次群情激憤。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Mr. Mycroft Holmes。

他在攻擊事件發生後的第一個月後，灰頭土臉的回到了大倫敦市區。此時他與Gregory依舊坐在了他的賓利車上，卻嚴肅得像是坐在行刑場裡。

「一次失敗的行動？」Gregory問。他沒有問過自己的那封簡訊到底有沒有幫上忙。現在看來，問這些也毫無意義。

Mycroft微微抿著唇，然後才是開口說：「不，行動很成功。」他正在琢磨著用語。

「附帶一提，你的簡訊相當有用。」

Gregory聽了，只是挑起了眉毛。

「它讓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Mycroft最後說：「但也正因為是如此，才讓他們有了攻擊的理由。」

「……你意思是，這是一次報復性攻擊？」Gregory錯愕問。

「嚴格來說，是的。」

「從好的方面看，IRA在大英帝國的勢力大減，這有助於接下來的談判；從壞的方面看，怕是有人狗急跳牆。」

「…你是說，Kara？」

Mycroft不點頭也不搖頭。他的腳上正在打著拍子。他依舊在思考。

Gregory先是跟著沉默了一會兒，接著、他點起了一根菸。他依舊抽得很慢，慢得像是幾乎要忘了它的存在一樣。

最後，Gregory轉頭看向了Mycroft。「你知道Kara是誰？」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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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不等腦袋裡的警鐘敲響，Gregory已經先是哈的嗤笑了一聲。

「那意思是，」頓了頓，Mycroft才又是解釋說：「尚未真正確定那隻地鼠究竟是誰。」

「地鼠？」Gregory好笑的反問。

「一種稱呼。」Mycroft有些微乎其微的聳了聳肩。「雖說是為了保密，不過我得承認，這的確沒什麼作用，並且挺幼稚的。」

對於此，Gregory則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就在兩人之間再次進入沉默之後，Mycroft又開口了：「我打算把他揪出來。」他直直的看著Gregory。

猛的抽了一口菸，Gregory問：「如果失敗了，我會受牽連？」

Mycroft點點頭。

「什麼時候？」

「尚未確定。」

抿緊了唇瓣，Gregory也跟著思考了起來。最後，他說：「好吧。」

「如果失敗的話，打給我。響兩聲掛斷，然後到我家去等我。」

聽完這話的Mycroft愣了愣。「你為什麼……」即使他竭力隱藏起自己的驚訝，卻仍是被Gregory看得一清二楚。

再抽了一口菸，Gregory盯著他說：「於公，我已經和你合作了一段時間，逃不了關係。」

「於私，我知道你是對的。」

「即使你是個傲慢又自大的傢伙。但是，你總是對的。」

張了張口，Mycroft有些艱難的說：「也許這次我是錯的？」

「哈。」Gregory短促的笑了一聲。「誰知道呢。」

一時間，Mycroft發現自己竟然是徹底的說不出話。他知道Gregory Lestrade等於是將命交給他了。截至目前為止，他的這輩子，雖然不短也不長，卻除了家人之外，從未有人如此的……如此的信任他。

Gregory此時已點起了第二根菸。他同樣忐忑不安。他明白自己說得沒錯，卻仍是很難想像自己居然要把這條命給交到了另一個人的手上。這對他的目前為止的人生來說，是何等荒謬的事情。

Mycroft也點起了一根菸。最終，他說：「謝謝你。」

Gregory依舊是看都沒看他。「我可不想說『不客氣』。」他訕訕的說。

然後，他們相視一眼，就都笑了。

他們笑到最後，Gregory才是說：「我的老天，你的那句『謝謝』居然是真的？今天晚上可真是你最誠懇的一次談話了。」

「當然。」Mycroft同樣笑得眼尾都皺了起來，他舔了舔唇後說。「再真實不過了。」

在這晚談話後，Mycroft就像是失去了蹤影一樣的，再也沒有了連絡。

Gregory倒是很習以為常。他首先填了一張長達了兩個月的假單交給DI Goreman。後者在看著那張假單時，眉頭皺得死緊。

「幾個月了？」最後他這麼問。

Gregory翻了個白眼。「沒有人懷孕，Sir。」

「那你請這麼長的假？」

「算是…有任務。」Gregory說得很隱諱，不過老長官可是一下子就聽懂了。

「你決定了？」

Gregory點點頭。

「好吧。」DI Foreman在假單上簽了名。「記得帶點土產回來給我。隨便哪裡的都好。」

「……魚乾或是魚罐頭要不要？」DS Lestrade在接過假單時這麼問。

「沒有新鮮的漁獲嗎？」言下之意是長官有點嫌棄。

「Sir，再新鮮的魚過了兩個月都會臭。」

「也對。」DI Foreman同意的點點頭。「只好聽你的了。玩得愉快。」

Gregory又是翻了一次白眼。

1996年10月16日，英國政府透過新聞平台宣佈將開始計劃性的取締槍枝，以遏止關於槍炮彈藥的浮濫現象。

而就是隔天，在安寧了整整兩個月之後，Gregory在距離蘇格蘭場一個街區外的路口看見了Mycroft的車。

他自動自發的上了車，然後順手點了一根菸。

Mycroft瞟了他一眼。

彷彿是察覺了他的視線，Gregory對著他微微的聳了聳肩。「去哪？」

「帶你去看個東西。」開動了車子，Mycroft只是這麼說著。

Gregory看著車子逐漸往郊區開去，他一手搭在車窗上，依舊吞雲吐霧著。他沒有接著問下去，但他知道這肯定是件對Mycroft來說很重要的事情，否則他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如此慎重的約了他出來。

更何況，Mycroft可不常帶他去看〝他的東西〞。

黑色賓利車在郊區的樹林裡左彎右拐，最後停在了一棟大莊園的黑色鐵門前。Gregory假意咳了一聲。

「Holmes家的資產之一。」Mycroft的語氣平淡得就像是他們看見的只是一般人家門口的小花園似的。

在進了那扇雕花的鑄鐵大門後，Gregory看見了修剪整齊的草坪，盛開豔麗的玫瑰，旖旎多情的花藤棚架。最後車子停在了莊園的大門前。他們的左手邊甚至還有著一個噴水池。

而現在，橫亙在他面前的，是一扇相當華麗的巴洛克式大門。Gregory忍不住又是假意咳了一聲。

這次，Mycroft沒有說話了。大門緩緩的向內開啟。

「歡迎您回來。」管家與一名僕人在開門之後，微微的向他們敬禮著說。

Gregory費了好大的勁兒，才不至於讓自己飆出髒話。

跟著Mycroft的步伐，他們繞過了大廳，走過長廊，接著轉了個彎，最後停在了另一棟小別墅的門前。

Gregory下意識的皺起了眉。因為裡面傳出了讓他有點熟悉的味道。

Mycroft沒有伸手開門。他在沉默許久之後，嘆了口氣。「抱歉，請跟我來。我們換個地方談。」

順著原路回到大廳之後，Mycroft領著Gregory走上了二樓。他們走進了一間書房。這裡明顯有著使用過的痕跡。

接著，Mycroft走近了書桌，然後旋開了桌面上那台小電視的開關。

畫面中所出現的，是一個有著黑色卷髮的青年。他的眼神呆滯、迷茫。這樣的例子，Gregory看過太多。再配合他在房子前所聞到的味道，答案很明顯。

「我弟弟，Sherlock Holmes。」

Gregory狐疑的看著他。「你弟弟嗑藥？」

在聽見這句問話時，Mycroft露出了憐憫的表情。「他太聰明，卻無處可發洩，毒品的反饋作用成為他放鬆自己腦袋的唯一方法。」

「比你聰明？」

「伯仲之間。或許。」

「哦，該死的Holmes。」Gregory感慨的說。

Mycroft只是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接著，像是察覺了不對，Gregory又問：「你為什麼帶我來看他？」

「因為他的興趣。」Mycroft不諱言的說：「他對於犯罪、…破解謎題這一類的事情相當的有興趣。」

「也許有一天，他終於會走出這棟莊園，然後去尋找自己的天地。」

「所以也許有一天，我會在犯罪現場看到他？」Gregory言下大有揶揄之意。他當然已經知道了Mycroft今天所為何求，他只是有些心有不甘。「我得說，他看起來可比你難搞多了。」

相當自動的忽略了Gregory的諷刺，Mycroft依舊是耐著性子、並且誠摯的說：「我期望你能像接受我一樣的接受他。」

「在那之前，我應該會先踢他的屁股。」絲毫不為所動，Gregory只是這麼回答著。

彷彿是被這句話給逗樂了似的，Mycroft相當優雅的抿唇笑了起來。

「幹嘛？」Gregory立刻帶著警戒的看著他。

「我正在想，我到底該如何報答你？」Mycroft說：「我欠你太多。」

「你的確是的。」Gregory點點頭。「下輩子都還不完。」

「那可真是個好主意。」Mycroft點點頭。

Gregory翻了個白眼。「拜託你下輩子就大發慈悲、做做善事放過我吧？」

至於Mycroft，他則是什麼都沒說，就只是維持著他臉上的笑容。

這天過後，Mycroft又是如同往常一般的回到了Gregory的生活之中。他的言談間不再充滿著警惕，卻帶有更多的隱喻。只有Gregory知道是為什麼。

他正在釣魚。

Kara肯定同時間都鎖定了他們兩個。於是越是平常的事物就愈能引起他的懷疑。

這是人的本性。

一向如此。

1996年12月24日，Gregory相當應景的收到了一張來自Mycroft的賀卡。當然卡片上面是寫著Merry Xmas。從某方面而言，這是他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聖誕節。

但也也許不會有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