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軒

Confession 告解

　　Gregory在清晨五點左右接到下屬的通知。

　　教堂。殺人案。失蹤的神父。

　　他的腦海中閃過了那些久遠之前的生活片段，然後他選擇忽略了它。

　　那時候的Mycroft，正因為日趨嚴重的中東問題而徹夜未歸。

　　他在三十分鐘內趕到了那座於倫敦郊區的小教堂。周遭有樹林、灌木叢，看來是個殺人棄屍的好地點。

　　「Donovon，狀況？」郊區的風有點大，Gregory手環胸壓住了他翻飛的大衣。

　　「警用客服在4：37分接獲不知名人士報案。轄區員警在10分鐘之內趕抵現場，接著向我們上報。」

　　 Donovon領著Gregory往教堂內走去。

　　Gregory看著滿地狼藉，腦袋幾乎又要想起什麼過往的故事。接著，他在長椅區的中間看見了受害者。一名有著褐色長捲髮，穿著白襯衫、碎花長裙的女性。

　　他的心跳砰砰的響，吵得他有些不耐煩。「有什麼線索？」

　　「初步研判是入室搶劫，人員還在蒐證。」

　　Gregory靠近了正在鑑定屍體的Anderson，看他前前後後擺弄著死者。「狀況？」

　　「最大的傷口在頸部和腹部，兇器是應該是刀。比較長的那種。」

　　「有找到凶器？」Gregory問向Donovon。

　　「還沒有。」

　　「繼續找。」Gregory起身，環視了四周。「神父呢？」

　　「還沒有找到。不確定是不是被兇手脅持。」

　　接著，Gregory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者，便向兩人示意自己要接個電話。

　　他走到教堂的角落，接起了電話。

　　Benson不常打電話給他，尤其是在這個時間。

　　「她死了。」

　　Benson在電話裡只說了這三個字。

　　一瞬間，Gregory腦袋裡浮現的卻是剛剛那具女屍。

　　他當然知道Benson說的是誰。

　　他說的是他的母親。那個實質意義上生下他，他卻只有看過她照片的母親。

　　「嗯。」Gregory就這樣收了電話。

　　他的腦袋一片空白，沒有悲傷沒有憤怒，沒有幸災樂禍。

　　就只是，一片空白。

　　在經過一小時的搜尋後，Gregory的組員們在四公里外的灌木叢中發現了神父的屍體。

　　初步判定的死亡原因和教堂內的女性大致一樣。頸部和腹部上的致命刀傷，找不到凶器。

　　接著在接近中午的時候，他們在附近數公里遠的民宅中抓到了才要準備逃亡的兇手。當然還有那把他拿來作案的兇刀。

　　不得不說，這逃亡的決定也下得太慢。

　　這件兇殺案在不到一天的時間便宣告終結。

　　患有毒癮的兇手在嗑完藥後跑到教堂去搶劫，卻不巧被死者女性撞見，於是她成了第一個受害者；至於神父，則是因為嗑嗨了的兇手以為有人在追他，於是脅持了神父退到教堂外，接著讓目睹了過程的神父成了第二個受害者。

　　接下來的這一天，Gregory就在他的辦公室中度過。

　　儘管案子破得比想像中的快，Gregory的心情卻不見鬆一口氣。

　　他粗魯的擺弄著手上及桌上的報告文件，暴躁的氛圍讓蘇格蘭場的其他人都知趣的繞過他的辦公室。

　　他在晚間八點半過後在電腦上送出了最後一份文件。然後，就接到了Mycroft的簡訊。

　　『晚餐？』

　　『滾開。』

　　『晚點見。』

　　Gregory瞪著手機，卻毫不意外的發現自己鬆了一口氣。

＊＊＊

　　有鑑於Mycroft的紀錄，他們的晚餐吃得並不算豐盛。

　　馬鈴薯沙拉，香草雞胸，一小碗濃湯，一小份水果，當然還有甜點，以及Gregory自備的啤酒。

　　在吃飯的過程中他們誰都沒有說話。Gregory很認真的吃，Mycroft也是。

　　這當然都是假裝的。

　　直到喝完了手中的啤酒，看完了電視，Gregory才是長長的吁出了一口氣。「你說過你是為了復仇。那是怎麼一回事？」

　　他可以感覺到Mycroft在那一瞬間頓了頓。場面瞬間像是他正在審問某個疑犯一樣。

　　「我以為你不會問。」

　　LIE

　　Gregory看向了Mycroft。

　　然後他才發現，他正直直的看著他。

　　「或許我原本也以為自己不會問。」Gregory訕訕的說。

　　LIE

　　真好笑，他的警鐘這次居然是對著自己響。

　　Mycroft的眼神黯了黯，然後才是啞著嗓子說：「似乎我總是低估了你對我的影響力。」他看著他的眼神極其複雜，那藏在其中的情緒多得連Gregory、或是Mycroft自己都數不清。

　　Gregory忍住了自己再拿一瓶啤酒的衝動。

　　這次卻是Mycroft起身，走到櫥櫃前拿出了瓶威士忌。

　　「Kara曾經殺過我一次。」這是Mycroft故事的第一句話。

　　「那時候我還在劍橋，正為了某個學科…或術科而努力著。」

　　LIE

　　Gregory盯著他，思考究竟故事的哪個部分是假的。

　　他當然沒指望Mycroft的故事全部都會是真的。畢竟他是Mycroft，大說謊家Mycroft，把說謊當情趣的Mycroft。

　　「他讓我的父親背負罵名，黯然退出政壇。」Mycroft吞了一口酒。「儘管我認為他早晚會下台，卻不應該是用這種方式。」

　　Mycroft皺皺鼻子，再接著說：「而很不幸地，這件事也影響了我整個家族。」

　　故事聽起來很合理，警鐘也沒有響，但Gregory這個DI不是當假的。Mycroft的故事聽起來太合理。合理得太不合理。他私心極重，若不是有什麼值得他去爭取的，他絕不會行動。天塌了都不會。

　　「……這聽起來不像是會讓你拼命的理由。」Gregory指出。

　　Mycroft一愣，便是瞇著眼睛笑了。「你的確了解我，不是嗎。」他這次甚至乾了整杯威士忌，然後舔舔唇。

　　他的胸口鼓譟著。

　　Gregory正直勾勾地看著他。他的眼神中有著探究，有著懷疑，有著各種不信任，唯一沒有的，卻是評論。

　　是了，就是評論。

　　Gregory從不評論。他只是就事論事。

　　「我和Sherlock是兄弟。」Mycroft再次開口說。「不可否認的，我們的確相像。」

　　「追逐那些……你稱之為政治遊戲的過程，那讓我覺得興奮。」

　　「你知道的。我控制慾極強，我渴望讓全世界納入掌中，我恨不得宇宙以我為中心旋轉。」

　　話鋒一轉，Mycroft卻是揚起眉說：「但我，卻是栽在你的手上。」

　　「可我只是個意外。你說過的。你利用了我。」Gregory瞪著他說。

　　「我不該這麼說。」Mycroft帶著歉意說。「但又或許，我的確是應該這麼說。」

　　LIE

　　「我得承認，你是個美麗的、引人入勝的，意外。」Mycroft笑得很甜蜜。

　　Gregory翻了個白眼。

　　「就像我說的，千萬別高估我，也別低估你自己。」Mycroft走向Gregory，僅只一步立於他面前。「我不是個貪心的人。」

　　Gregory仰頭看著他，毫不退避他的目光。

　　「我見過許多人。你知道我的工作。」

　　「你與他們不同。」

　　「你堅強，卻又脆弱；自傲，卻又自卑；勇敢，卻也懦弱。」

　　「你所有的，即為人性。而你，卻讓這一切與眾不同。」

　　Mycroft彎下腰，貼近Gregory的耳朵說：「又或許我只是，情人眼裡出西施而已。」

　　Gregory感覺一陣惡寒自尾椎一路往上竄入頭皮。

　　「她死了。」然後，Gregory聽見自己這麼說。

　　「我知道。」Mycroft拉回身，狀似不在意的說。「我不知道的是，這為何困擾你？」

　　兩人視線相交，許久後，Gregory才是點點頭的說：「你說得對，我不該為此困擾。」

　　聞此，Mycroft卻反而笑了。

　　「噢不、Greg，也許你是對的。」

　　LIE

　　「你應該為此困擾。」

　　LIE

　　「她是你的母親。儘管她從未養育、教導過你。但她畢竟是你的母親。你的確應該為此而難過困擾。」

　　LIE

　　Gregory猛地站起身，一把扯住Mycroft的衣領後將他推撞向身後牆上。

　　「閉嘴！」Gregory怒吼著。「你又知道什麼了？」

　　Mycroft感覺得到自己的背麻麻的，沒錯的話電視大概毀了。不過他不在乎，他甚至覺得有點興奮。

　　這樣的Gregory讓他想起他們初見面時的針鋒相對。

　　他覺得自己開始有點硬。

　　Mycroft拉出一個微笑反問：「何不你告訴我？」

　　他雙手反扣住Gregory的手腕，在猝不及防的瞬間一拉、一推、一轉，情勢就變成了他將一手被反制在身後的Gregory給壓制在了餐桌上。

　　這下，Gregory也知道他硬了。

　　「你認真的？」他簡直無法想像，怎麼會有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硬？

　　「不，我開玩笑的。」Mycroft說。

　　LIE

　　他甚至沒給Gregory思考及反應的時間，一隻手已是探到前面去摸索著他的褲頭。

　　Gregory想到了那個晚上。

　　那個他們一起自慰、接吻的晚上。

　　然後，Gregory就發現自己也硬了。

　　「狗屎！」

　　Gregory的褲子掉到了地上，然後是內褲。

　　Mycroft抓著他的陰莖，毫不客氣的捋動起來。

　　Gregory一邊喘息一邊咒罵著。他覺得自己越來越硬。他忍不住向後蹭著Mycroft的胯。見鬼的他居然還在忍耐。

　　「你有權利自怨自艾，我親愛的Greg。」Mycroft在Gregory的耳旁噴著鼻息說道。「但你要記得，無論你是什麼樣子，我都會忍受你並且愛你。」

　　「操！」Gregory幾乎就要被這段話給逼到了頂點。但Mycroft卻是用拇指壓住了他的馬眼，還不忘狠狠的摩娑了兩下。

　　「操！操！操！」Gregory大吼著。

　　「是的，我正要進行呢。」Mycroft從不知道哪裡拿出了一管潤滑劑。他一口咬開瓶蓋，隨手就將大量的潤滑液淋在Gregory的括約肌上，再將自己骨節分明的修長指頭毫不客氣地擠進去。

　　然後是二隻，然後是三隻。然後是他的陰莖。

　　「操你的……」像是終於得到了紓解，Gregory反而放鬆了自己緊繃的身體。「你到底從哪變出那玩意兒的？」他抱怨的說。

　　Mycroft挑眉。「有備無患。」他伸手抓住了Gregory的腰，狠狠的將自己拔出再撞進去。

　　見鬼的他居然沒說謊！

　　每天把那東西放在口袋難道不會太羞恥嗎？

　　「快幹我！」得知這件事似乎也給Gregory帶來了影響。他抓住餐桌苦撐著自己，難耐的等著Mycroft給他高潮。

　　「樂意之至。」Mycroft點點頭，看起來一點也不游刃有餘。

　　他的所有感官都集中在兩人連接的那個地方。Gregory的溫暖與緊緻包覆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自制力。他讓自己的每一下都確實頂在他的前列腺上，以保證可以光靠這樣就把Gregory操到射。

　　Mycroft舔舔唇。他聽著Gregory的呻吟聲及咒罵聲，那聽起來像是個發洩情緒的過程。他才不在乎這些。他只知道這個人是他的，無論如何都只會是他的。

　　他凶狠的操著Gregory，像是這是他這輩子最後唯一所能做的事情。

　　Gregory哆嗦著。Mycroft的陰莖太熱太燙，燒得他全身發麻，難以自持。他粗喘著氣承受著Mycroft的衝撞，彷彿心中所有的不快也跟著一併消除。在不知多久以後，他終於是顫抖著射了，甚至都不用手。

　　他癱軟著身體伏撐在餐桌上，而身後的Mycroft仍在猛烈的衝刺著。

　　「Myc……」Gregory呢喃著他的小名，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享受高潮後的餘韻。

　　Mycroft像是被聲音迷惑似的吻上了Gregory的背。他舔著他汗濕的身體，聞著他身上的臭味，然後將自己嵌進了他的身體裡。

　　「我想到了那個晚上。」Mycroft說。

　　「我不知道那時我為什麼要那麼做。但我現在後悔當時沒有做得更多。」

　　Gregory聽完只是翻了個白眼。

　　很好，沒說謊呢。

＊＊＊

　　他們在清理完自己後雙雙躺在了床上。

　　良久，Gregory才說：「我在15歲那年發現自己是她婚外情與神父生下的小孩。」

　　Gregory將雙手枕在頭後，眼神看著天花板的某一處，強迫自己回想著過往的一切。Mycroft在一旁右手支著頭，眼神專注的看著他說話。

　　「她甚至從來沒有來看過我。」

　　「儘管她其實就住在隔壁城鎮而已。」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懷胎十月都沒被發現？簡直天才。」

　　「她在我出生後就直接把我丟在教堂門口。只要晚個幾分鐘，或半小時，我大概就沒命了。」

　　「我運氣很好。神父……我的父親，那天恰好有事早起，所以發現了我。」

　　「他對外宣稱我是他撿到的孤兒，但我猜他一開始就知道我是他的孩子。」

　　「我也以為我是孤兒。直到15歲那年我聽到他和Benson神父的對話。噢題外話，隊長就真的是孤兒了。」

　　「那一年隊長剛好結束了任務短暫回來，而我則是在得知真相後跟著他離開。」

　　「我的父親在我23歲那年過世。他透過Benson及隊長寄給我無數封信，內容都是對不起。我沒有回，我不知道該怎麼回。」

　　「他過世之後，城鎮因為人口太少，所以教會決定不再指派神父或牧師進駐。而我基於以上理由，也不願意再留在那裡。」

　　「所以我搬到了倫敦，進了警校，然後認識了你。」

　　「看來，似乎只有最後一項比較值得。」Mycroft下了結論。

　　對此，Gregory只是翻了個大白眼。

　　「那麼，你呢？」

　　Mycroft挑眉看向他。

　　「你剛剛說的那些故事，哪些是假的？」

　　Mycroft毫不尷尬地笑了一聲。

　　「全部？」

　　「不，不可能是全部。警鐘沒有響，所以不會是全部。」

　　Gregory看著他。

　　「事實上，我們的父母只是個普通人。」Mycroft在一陣思考後，才是說道。「有多普通呢，」

　　「我的母親，是個喜歡聽歌劇的家庭主婦；而我的父親，則是個高中老師。」

　　Gregory一臉的震驚。

　　老天，也太普通了。

　　「所以你們兩個…？」

　　「這恐怕也是我們想知道的問題。」Mycroft侷促的笑了笑。「Sherly和我甚至去查了祖譜，檢驗了DNA。」

　　「結果？」

　　「一無所獲。」Mycroft微乎其微的嘆了口氣。

　　這或許是史上最難解的謎題也說不定。

　　「那你剛剛說的父親呢？」Gregory問。「乾爹之類的？」

　　「不，那是我的叔叔。」在說到這裡時，Mycroft轉了個身。

　　他伸手拉開床頭的小燈，再下床走去關了房間的大燈。他站在床的旁邊，看著昏暗的燈光投射在Gregory的臉上，看起來無比的朦朧美麗。

　　「說他是我的父親其實也不過分。是他帶領我進入了這個世界。」Mycroft躺回了床上。他刻意讓自己的腳貼著Gregory的腳。那讓他意外的覺得安心。

　　「我在讀劍橋時加入了情報單位，而他則是在那時，開始屈居於下風。」

　　「最終，他丟掉了所有的籌碼。那其中也包括我。」

　　「我發誓我不會步上他的後塵。」

　　Mycroft轉過頭，他目不轉睛的看著Gregory。「我說過，我不可能成為棋子。」

　　「永遠都不可能。」

　　「那我呢？」Gregory問。

　　「我考慮。」Mycroft老實說。

　　從他所處的環境來考慮，的確沒有不可能把Gregory當棋子的選項；但最少，他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證他的生命存活率。

　　Gregory翻了一個大白眼。「你這個沒血沒淚的混帳。」

　　「噢Greg，我親愛的Greg，你知道那不是事實。」Mycroft挑起眉毛意有所指的說。「我可沒少為你流血。」

　　他們都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事。

　　「那是你欠我的。」Gregory翻了個白眼反駁。

　　「好吧，你是對的。」Mycroft相當的從善如流。

　　LIE

　　Gregory再次翻了個白眼。

　　「至於眼淚嘛……」Mycroft用一種緩慢且明顯色情的方式舔著他的唇瓣。「我相信在某個時間點，你會見識到的。」

　　他再次貼近了Gregory的耳朵，悄聲的說：「你覺得，今晚如何？」

　　Gregory只覺得自己頭皮發麻。「不。」

　　LIE

　　然後，他的警鐘就響了。

崎人　　2020.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