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一道聲音說道。

  東尼試著醒來,但卻像是癱在夢境的邊緣踢著腳。

  「必須要,必須要,」那聲音再次說道。

  他感覺到有某樣東西爬在他的腳上,他試著要踢腳把那東西弄走,對著吉布斯吼叫,但他仍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需要我們。我們會幫助你。你會證明的。」這個時候有東西咬在了他的膝上。

  「耶穌啊!」東尼猛地驚醒並吼著,然後就一屁股從那個危險的姿勢中摔了下來,膝蓋和右手肘還直接就敲在水泥地上。「操、操、操!」

  「東尼!」吉布斯大叫著衝回了地下室。

  東尼還在迷茫著,他的膝蓋操他的疼,他手臂也是痛到快殺人。「有東西咬我。」

  吉布斯先是抓住東尼的右臂,卻又在他嘶聲時迅速放下。東尼伸出左手取代,讓吉布斯扶著他從地板上起來。「發生什麼事?」

  「我想是那隻蜘蛛跑到樓下來咬我了。」

  吉布斯瞪著他像是他嗑藥了還是什麼的。東尼抽開他的手,坐在椅子上,然後捲起左腳褲管。「看。」

  吉布斯還檢查了兩次,這動作不管在什麼時候做都會讓東尼想笑,但他現在沒一個地方不痛,而且他操他的累斃了,而且他現在不想面對這不是個怪夢的事實,而且吉布斯還給了他個後腦勺拍告訴他要回去工作,而且吉布斯還告訴他要記得完成他的報告。

  蹲下身,吉布斯抓著東尼的膝蓋好可以更近地看清楚。「好吧,狗屎的。是有個東西咬了你。但不是蜘蛛。你有牙印。」

  東尼彎身過去想看,卻幾乎要失去重心。

  「坐回去。」吉布斯指揮道,並把他推回了椅上。

  東尼坐著。他和吉布斯倆人久久地看著那個有穿刺孔的印記。兩個大大的,一邊一個,相反面還有幾個比較小的。那個印記的直徑甚至沒有比個鉛筆大。「你這裡有老鼠?」

  「沒有,迪諾佐,」吉布斯聽起來像是被冒犯地說。「我這裡沒有老鼠。」

  「好吧。懷疑老鼠會打電話,讓我們刪去這選項,可以吧?」

  「可以。我們去樓上,需要把那洗乾淨。」

  「我需要去打個破傷風嗎?」

  「除非那顆牙生鏽了。要打也是狂犬病。」

  「操還有嗷、嗷、嗷。」東尼整路都在哀叫。

  「別像個貝比似的,」吉布斯說。

  「也許你該在地下室放張地毯。」東尼反擊道。「我需要冰塊。」

  「給咬傷用的?」

  「不是,給我的膝蓋和手肘用的!」東尼在廚房裡脫下他的褲子,完全不在乎吉布斯是不是正在看。至少他知道他就算只穿著拳擊內褲也是不錯看的。他坐下來看著他的膝蓋;腫得嚇到他了。

  吉布斯看了眼他的膝蓋,然後從冷凍庫裡拿出了兩個冰袋。「給你。」他邊說邊輪流將冰袋丟給東尼,然後再丟給他毛巾。

  東尼把冰袋包在毛巾裡後一個放在他膝蓋上,一個放在他左腳膝蓋上,然後把右手肘壓上去。與此同時,吉布斯也帶了熱水和殺菌劑回來。他坐在東尼旁邊,然後拉過他的腳放在他腿上。

  「我知道你認為你這裡沒有老鼠。」東尼說,當吉布斯擦去他腳上的血跡時嘶了一口氣。「但我認為你有。」

  吉布斯想要反駁,東尼可以看到他的臉上這樣寫,但在東尼膝蓋上有著齒痕時這很難反駁。

  「我會去弄些捕鼠器。」吉布斯讓步。

  「我猜我睡過了我們的午夜死線?」

  「就像個打鼾的小嬰兒。」

  「所以那見鬼的到底是怎樣?」東尼抱怨。「我意思是,接下來的東西咧?」

  「你是在希望午夜有某樣東西會攻擊你?」

  「至少這樣我們就可以知道了,對吧?現在我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這到底是跟什麼東西有關了。」

  吉布斯聳聳肩,抓著一條軟膏在被咬的傷口上擦藥,然後用藥布蓋起來。

  東尼低頭笑看著他。「繃帶特種部隊?」

  「艾碧。」這是吉布斯唯一說的。

  「這樣說就夠了。」

  吉布斯放下東尼的腳,那讓他超出預期地覺得失望;他喜歡吉布斯的手在他腳上的感覺。「我們試著去睡一下。」

  「樓上?」

  「不,」吉布斯說。「客廳。那就是當你正在叫得像個小女生時我正在忙著佈置的事情。」

  「閉嘴。」東尼說道,但他自己也笑了。

  不到十五分鐘,兩個男人已經開始在客廳裡打著盹兒,但槍已經準備好,東尼的褲子也穿回去了。對於這個瞌睡唯一的讓步是可以不用穿著鞋子。當東尼睡倒在沙發上時,他的腳踝開始抽痛,他真希望他現在手邊就有個泰諾(止痛藥的一種)。接著他發現當他躺得越久,他的腳就越痛,所以最終他下了個決定,要靜靜地,起身並移動到廚房去。

  他和吉布斯已經生活得夠久到知道他都把他的非處方藥物放在哪兒了,所以他拉開第二個抽屜,拿出了泰諾。點出三顆放在自己的掌心,他再拿了個瓶子裝了點可以配藥喝的水。當他做完這些事,站在那裡,儘管他身體每個毛細孔都充滿著疲憊,他卻很確定他再也睡不著了。

  而就是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流理檯上有隻老鼠正在看著他。

  「搞什麼屁?」東尼說道,向後退了幾步。

  那隻老鼠皺了皺鼻子,而且東尼確信那隻囓齒動物正在對他笑。我不會傷害你。他的腦袋裡有道聲音說著。

  「說真的,」東尼說道:「搞什麼屁啊?就是你?是你咬我的?」

  那是我的榮幸。那隻老鼠在東尼操它的腦袋裡用帶著真誠的聲音說。

  他要瘋掉了。這就是他的遺產;當他四十歲時要發瘋。這解釋了許多他老爸的行為。

  你沒有瘋。但這就是你的遺產。

  「然後要幹嘛?跟老鼠聊天?我什麼時候被註冊這個技能了?我有嗑藥嗎?是不是我得鼠疫快死掉那次?因為我全身都被那種病毒侵占,這樣就可以解釋得通了。所以現在老鼠和鼠疫一起用最差的方式進入我的腦袋。所以我會再得一次鼠疫?」

  這次他知道那隻老鼠在笑了。帶點標準的沒情義的笑。你不會從我的咬痕這裡得到任何病。如果我會傷害到你的話,我就不會被選中了。

  「你管這個齒痕叫做沒傷害?」東尼厲聲道。

  「你在和誰說話?」吉布斯突然出現在門邊問道。

  東尼指向那隻老鼠。「你有看見那個?」

  吉布斯瞇起眼睛,接著他朝那隻老鼠移得更近,像是要把牠噓開似的。老鼠跳到東尼身上,在他的肩上哭叫。這下吉布斯是真的僵住了,他滑稽地瞪大了眼睛。「東尼,你的肩上有隻老鼠。」

  「一隻會說話的老鼠,」東尼補充說。

  「一隻會說話的老鼠?」吉布斯看起來完全不信。

  「聽著,料理鼠王,回去流理檯上。你在我肩膀上會讓我完全抓狂。」

  他在腦袋裡得到了一個問號的感覺。

  「你不知道誰是料理鼠王?一隻老鼠怎麼會不知道料理鼠王是誰?那鼠譚秘奇(註)裡的賈斯汀呢?不知道?天,我被一群會讓我文化引用失敗的人包圍。」

註:鼠譚秘奇,The Secret of NIMH

  「我更關注的是,」吉布斯在那隻老鼠跳回流理檯時說:「你是否正在和一隻老鼠講話。」

  「沒開玩笑。」他對著那隻老鼠搖搖手指頭。「我還沒完全相信這件事,不過如果你是真的,我們完全可以一起把《料理鼠王》給看一遍。我現在應該是在作夢沒錯。」

  「東尼。」吉布斯厲聲道。

  「我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你。我進來這裡要找點泰諾,然後牠就坐在那裡,在我腦袋裡巴拉一堆。」然後他對著那隻老鼠說:「告訴我一些我不知道但是他自己知道、我可以告訴他的事情。」

  他們都站在那裡,那個、他和吉布斯是站著,那隻老鼠應該算是蹲著,不過也算數,他們就都在那裡,等著,直到那隻老鼠說:這裡曾經有個紅頭髮的女人。他和她在廚房餐桌上發情,還用了好幾種餐具。

  東尼爆出一陣大笑。「我好不想告訴他這個。」

  「什麼?告訴我什麼?」

  「就是,你曾經和某個人在這桌子上做愛。」東尼說,指向問題中的那張桌子。「而且我誠摯地希望你在那之後有漂白過這張桌子。」

  「每個人都會在他們廚房的桌子上做愛。」

  「是嗎?」東尼邊問邊走到吉布斯放餐具的抽屜旁。他拿出其中一支給老鼠看。「這個?」

  那隻老鼠左右搖著頭,與此同時吉布斯的眼睛都快要瞪得比他的頭還大了。再平一點。

  「這一個?」

  那隻老鼠這次點頭了。他跳到地板上,跑穿過東尼並跳到他身旁,用牠的鼻子指著抽屜裡的餐具。那一個和那一個。

  東尼將被挑中的拿出來在手上搧了搧,然後盯著吉布斯看。「這真眼熟,你是變態魔嗎你?」他拿著一支刮刀,一支塗刷,還有一隻烤火雞時用的澆油管。「這是幹嘛用的?」他研究著澆油管。「噢、我知道了,把某些美味的東西擠在裡面好讓你方便食用。這真是個好主意。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從來沒想到這點過。」

  吉布斯前所未見的臉紅了,他把餐具從東尼的手中抓走,一把丟進抽屜然後關上。他來回瞪著那隻老鼠和東尼,最後停在老鼠身上。「我要斃了你。」

  東尼開始笑得超誇張,誇張到失去平衡要抓著冰箱才能繼續站著。可是那對於幾乎已經笑彎腰的他來說根本毫無幫助,結果就是他笑到邊掉淚邊往扶著的那邊地板滑了下去。他的半邊身體還有胃還有臉頰都笑到痛了。接著那隻老鼠也跟著跳到了地板上並站在那裡看著他。

  看見老鼠一臉困惑的樣子讓他又振作了起來,但儘管他已經冷靜了,旁邊甚至還有吉布斯氣到快中風的臉,他還是忍不住會漏出幾聲笑。他伸出一隻手讓老鼠站在他的手掌上。「不會再咬了?」

  不會再咬了。如果我沒有咬你的話你是不會懂我的話的,除了我咬之前的片刻。只有第一個咬你的會被賦予能夠直接對話的這個禮物。你現在已經可以和全部的講話了。

  「什麼?你是什麼意思,全部?」

  你能夠和像我一樣的全部說話。

  「所以該叫我威拉德(註)了?」

註:1971年的電影,《Willard

  那讓他的腦袋裡又得到了一個一樣的問句。「你得看些和老鼠有關的電影才行,老兄。」他坐在地板上,仍舊靠著冰箱,然後抬眼看向吉布斯。「現在相信我了?」

  「這是怎麼…這怎麼有可能發生?還有、全能的耶穌基督,那是牠唯一能想到要告訴你的事嗎?」

  東尼再次爆出一陣大笑。「你真該看看自己的臉。還有、嘿,現在我可知道你有個和廚房餐具有關的秘密了。我完全可以接受這個。」

  「迪諾佐,閉上你見鬼的嘴巴。」

  吉布斯臉紅的樣子還真有點可愛。「正在閉,頭兒。」不過他還是不太能止住笑。「嘿,打給我的是誰?」他問向老鼠,突來的靈感讓他把點都連上了。

  我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們通常不太清楚他的所有事情,除了你在這裡的這件事之外,而這是我們有權限可以知道的,還有我很榮幸被選中這件事。

  「哈。」

  「他說了什麼?」

  「你也可以和他說話嗎?」東尼問,下巴指向吉布斯。

  不行,只能和我咬過的那個人。

  「他完全沒概念電話是誰打的。」東尼告訴吉布斯。「我意思是,他們知道打電話的那個人,但是牠們完全不知道有關他的事。」

  他會設陷阱嗎?老鼠焦急地問。

  「不會。」東尼保證道,然後抬眼看向吉布斯。「他不會設陷阱。」

  「嘿、」吉布斯說。「在你被咬後我是這麼說的。那時我可不知道我的房子裡有老鼠妖精。」

  「他是個好傢伙。」東尼向老鼠保證道。「如果你對待他像對待我一樣,那就幫了我個大忙了。我保證這會是件好事。我意思是,你們不會全部都跑進這裡來、然後像亞斯藍一樣把我帶到石桌那裡去吧?」他對著明顯不理解他在講什麼的老鼠皺眉。「這個也不知道?哇喔,我到現在才發現原來我懂這麼多跟老鼠有關的電影。快猜猜。」

  我們永遠不會危害你。老鼠有點粗暴地說。而且我們永遠不會帶你去找任何東西。

  「好吧。你、呃、吃的還夠嗎?」

  如果能給我塊起司會很好。

  「還有、你明白你不能入侵吉布斯的房子,對吧?這裡可沒有上千隻躲在牆裡吧?」

  現在只有我們三個在這裡。還有更多的想來見你,但我可以告訴他們不行。

  「沒錯,好主意。太多的你們會讓吉布斯瘋掉。」

  捕鼠陷阱?

  「捕鼠陷阱。」

  「我了解了,」老鼠嚴肅地說。

  東尼懸著自己的身子,打開冰箱從一個兩英吋大小的方形保鮮盒內拿出了發霉的起司。「這裡,自己來。」他將之放在地板上,並把老鼠放在它旁邊。

  那隻老鼠向上看著他。你需要什麼東西嗎?

  「不,我很好。拿著那個回到你的兄弟身邊。需要我再把它拿近點?」

  不用,謝謝你。老鼠將牙齒直接插進起司裡,接著笨拙地拖著它沿著走廊下去。

  「以一隻老鼠來說它可真有禮貌。」東尼沉思道。「誰知道會這樣呢?我總以為牠們就是會爬到你臉上然後像個水手一樣罵人。」

  沒多久,傳來了亂竄的聲音,接著就是三隻老鼠出現在了廚房。新來的兩隻體型比起之前和他聊天的那隻還小了些。

  「他們堅持要來和你說哈囉。那隻老鼠說。

  「哈囉,」東尼揮揮手說。他晚一點會崩潰,不過現在他還可以繼續下去。「這是吉布斯。」

  當吉布斯真的向那些老鼠揮手時東尼覺得他快死了。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次笑倒。他唯一想知道的是吉布斯以後還會不會再邀請他到家裡來。

  生日快樂。最小隻的老鼠說道。東尼猜她就是牠們三隻回來的原因。

  「謝謝妳。」對著吉布斯,東尼說道:「她只是來祝我生日快樂的。」

  「她?」

  「對,別問我怎麼知道的,但我就是知道。」對著那隻老鼠,他說道:「還真謝了這多少算是不一樣的生日。現在,去吃妳的起司吧。」

  牠們就這樣蹦蹦跳跳地離開了。東尼看著走廊一會兒,接著嘆了口氣。他轉向了吉布斯。「你還會再邀請我來嗎?」

  「大部分的我仍堅信這是一場夢。」吉布斯說。

  「我也是。也許我們應該去睡覺,然後明天早上我們就可以揣摩出這是怎麼回事了。」

  「沒問題,」吉布斯說道,不像平常那樣的抱怨。

  東尼其實想問另一個關於餐具的問題,但想了想覺得這種情況下還是保持安靜比較好。「想我回家嗎?」

  這得到了吉布斯的注意力。「不,東尼,我不想要你回家。順帶一提,生日快樂。我真不敢相信居然有隻老鼠比我還早說。」

  「她真的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老鼠,如果這麼說有幫助的話。」

  「完全沒有。」

  東尼必須要嘲笑這個,然後當吉布斯一掌拍在他後腦勺上時他就笑得更開心了。「樓上?」

  「樓上。」吉布斯同意道。

  接下來,他們隨即關上了廚房的燈,抓起靠枕及毯子,消失進各自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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