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多久畢業?」坐在副駕駛座上伸展著自己的身體,襲滅天來用帶著倦意的聲音問道。
  「還有半年,老師。」熟練地開著車在往回家的路上,銀鍠黥武一臉正經地開車,卻又時不時地用眼神偷瞄著襲滅天來。
  「嗯哼…真久。」接著,襲滅天來又是點起了一根菸。「有什麼打算?」
  「想出國。」壓低了聲音,銀鍠黥武老實地說道。
  「出國?」
  「我還沒跟板娘說。」銀鍠黥武急急澄清。「我只是覺得……這樣可能會好一點。」
  「怎麼說?你該知道朱武對你其實很不錯的吧?」
  「銀鍠家對我很好。」放慢了車速,銀鍠黥武並沒有否認襲滅天來所說的話。「可是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讓他們難做人。」
  「有志氣。」襲滅天來讚許道。
  「我已經瞞著大家申請了幾個學校,這陣子就會有消息了。」
  「你想怎麼去?」
  「我存了些錢,起碼夠我買機票。我可以半工半讀,還可以申請獎學金。詳細的資料,都有了。」
  聽完,襲滅天來沉默了很久。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不像個孩子。」末了,他只是笑著說。「你想得太多、太遠。很難說是不是正確的,也未必是必要的。」
  「但是,你的確是有骨氣。」
  「…謝謝老師誇獎。」銀鍠黥武權當這是讚美,仍是開口道了謝。
  他轉頭瞄了襲滅天來一眼,一臉的欲言又止。
  「來一根?」
  「不。」
  沉默良久,他終於是嘗試性地說:「…那個,老師……」
  「想問我為什麼要吻你?」
  「咳咳……」銀鍠黥武猛地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個不停。
  他趕忙將車停在了路邊。
  臉上又是浮現了那種有點惡意的笑容,襲滅天來伸手幫忙拍著銀鍠黥武的背。
  「你覺得我是想捉弄你?」
  「我不…不知道……咳咳…」他嗆得臉淚都流了出來,一張臉也漲得通紅。
  「那如果我說我就是想這麼做呢?」靠近了自己的臉,襲滅天來低聲說道。「你想過沒有?或許我是真喜歡你?」
  話才說完,銀鍠黥武咳嗽的聲音嘎然而止。
  他轉頭瞪大了眼睛看著襲滅天來,一臉的不敢置信。
  「又或者我真的是開玩笑的?」聳聳肩,襲滅天來又是反問。
  「昨天晚上…」似乎真的忘了嗆到這回事,銀鍠黥武喃喃問道。
  「我經過你的房間,聽見你在喊我。」襲滅天來終於坦承。「還有,那個時候,你正在勃起。」
  「勃…」
  「你喊著我的名字,還翹得半天高。」襲滅天來直勾勾地看進銀鍠黥武的眼底。「你告訴我,那是什麼意思?」
  「我…」銀鍠黥武現在只覺得羞恥。
  他不是沒想過要對襲滅天來老師告白,但是絕對不是在這種場合。
  老天,他做春夢被發現,剛剛還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你覺得好一點了?開車。」似乎是捉弄夠了,襲滅天來伸手比了比前方。
  「是。」熟練地打檔踩起油門,銀鍠黥武這下看都不敢轉頭看襲滅天來了。
  至於答案,下次再說吧。
  先等他做好心理準備再說。
  
  銀鍠黥武其實有個小小的興趣。
  他用自己投資短期股所賺到的錢買了一組新手入門的單眼相機。
  他喜歡帶著相機到處拍照。拍那些他覺得很漂亮的建築物,拍那些讓他覺得很美的人。
  他的志願是就讀土木工程學系。可是這麼一點點小興趣,常常被螣邪郎取笑說不像是個幹工地的。
  他不以為意。
  不過他也覺得,比起來,玩跑車玩重機的滕邪郎其實才是整個銀鍠家中最像幹工程的人。
  就像現在,他正在銀鍠家附近的一個小公園裡,等著拍照。
  他穿著自己最不起眼的衣服,牛仔褲,黑色T恤,咖啡色皮夾克,就這麼席地蹲坐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
  其實這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他知道這是襲滅天來很喜歡的小公園。
  因為足夠安靜。
  他有時候會看見他,但他從沒上前打過招呼。
  襲滅天來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
  他總是遠遠地看著他,在心裡揣度著他想些什麼,直到他離開。
  不過今天有些不同了。
  他看見襲滅天來叼著一根菸,站在通道中央有些出神;而後方走來了三個混混,明顯的不懷好意。
  銀鍠黥武並沒有上前幫忙。
  他拿起了相機,忍不住按下了快門。
  練過武的襲滅天來動作很漂亮。每個掃腿、每個揮拳,都帶著應有的力道。銀鍠黥武著迷地看著他的每一個動作,試圖想拍下每一秒的他。
  直到爭鬥結束,三個小混混都已經躺在地上了,襲滅天來卻仍是臉不紅氣不喘的。他掏出口袋裡的菸再度點上,香煙在瞬間即是朦朧了他的臉。
  接著,銀鍠黥武看見另一名男人走了上前向襲滅天來攀談。
  他知道那個人,他是蒼,玄宗公司的未來接班人。可他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交集?
  他看見襲滅天來不一刻又是露出了那個招牌的惡質笑容,然後打發了他。
  他還是維持著自己抽菸的姿勢,而銀鍠黥武也仍是蹲坐在自己的小角落拍著。
  驀地,襲滅天來卻是喊了他的名字:「黥武。」
  銀鍠黥武嚇了一跳。
  他收拾了東西走出來,臉上帶著的是被抓包的羞赧。
  「老師?」
  「打聽打聽他們的老大。」襲滅天來比了比地上的三個人。
  記下了吩咐,銀鍠黥武又問:「我直接處理嗎?」
  「不、我來。我要給他們來個刺激的。」襲滅天來笑得露出了牙,非常得意。「還有,」接著,襲滅天來伸出了手。
  銀鍠黥武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後就是抱緊了手中的相機。
  「恕難從命。」
  襲滅天來挑了眉,有點意外。「你起碼尊重我叫我一聲老師,東西敢不給我?」
  「不行。」銀鍠黥武很堅持。
  「哦?」一隻手插進了褲腰袋,襲滅天來這下好奇心都來了。「給我個理由。」
  「我…」銀鍠黥武張了張口,最後也只是說:「沒有理由。就是不行。」
  「嗯哼。」深深吸了一口菸,然後都吐在了銀鍠黥武的臉上,襲滅天來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問道:「你想拿我的照片做什麼壞事?」
  騰的一下子,銀鍠黥武立刻就紅了臉。
  這絕對不是他的錯覺。襲滅天來這陣子幾乎是逮到機會就逗著他玩,就像是要暗示什麼似的。
  「我只是覺得…」
  「覺得?」
  「很美。」股起了勇氣,銀鍠黥武這次終於把話說了出口。
  襲滅天來聞言,便是瞇起眼睛笑了。
  「你今天倒是挺有勇氣的。」這是讚許的口氣。
  銀鍠黥武長吁了一口氣。
  終於保下了相機。
  
  當他們再一次出現在這公園時,便已經是襲滅天來口中的「來個刺激」的。
  兩方各自帶上了人馬聚集著,公園周遭也早已是識時務地被完全淨空,連半個閒雜人等都沒有。
  「幹、你們懂不懂規矩啊?」上次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三人幫這次很大聲,因為人很多。「先來後到懂不懂啊!」
  「他媽的這裡規矩老子訂的,你不知道嗎?」襲滅天來叼根菸,很不屑地回答。
  「你訂的?幹,你哪根蔥?」
  「銀鍠家聽過沒有?」把手交握放在腦後,騰邪郎不耐煩的說。「你到底打不打?問老半天,一點建設也沒有。」
  「我操!」男人最討厭什麼?被削面子。這口氣絕對吞不下!
  打不打?
  當然打!
  一時間,三字經的叫罵聲,肉搏的拳擊聲,還有金屬武器互相撞擊的欽鏘聲響個沒完。
  這其中打得最陶醉的當屬螣邪郎與吞佛童子。他兩人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直接了當的深入敵陣瘋狂掃殺,簡直就是忘我。
  至於揪團的事主襲滅天來則是連滴汗都沒出跟個沒事一樣的左閃右躲。不過更正確地來說,是沒有人打得到他。
  他甚至還有餘裕指導旁邊銀鍠黥武的動作。
  「動作不夠精準。拳頭再快一點。注意你的腳。」
  「是,老師。」即便是正在打架,即便是這種場合,銀鍠黥武的臉依舊是嚴肅得過頭。
  正當一場熱戰正酣,不遠處卻是傳來了警笛的鳴響聲。
  「幹、誰叫警察?」
  「操!」
  「有條子、快閃!」
  不到五分鐘,除了已經被放倒的人之外,其餘的人立馬跑得一乾二淨、連個影兒都不見了。
  第而就在逃跑的一時間,襲滅天來也是抓住了銀鍠黥武的手往一旁的小路撤去。
  「老師?」
  在離開前,銀鍠黥武看見了吞佛童子。他的眼神帶著懷疑與審視,讓他下意識地就是反手抓緊了襲滅天來。
  最後他們停下的地方,是在三條街外的超商。
  「咖啡?」足足跑了1.5公里,襲滅天來依舊是臉不紅氣不喘。他拉出了用銀鍊繫在腰間的皮夾,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
  「謝謝。」
  而七分鐘後,銀鍠黥武拿到的是一瓶台啤金牌。
  他一點都不驚訝,真的。
  他跟著襲滅天來坐在超商裡喝著啤酒,並想著方才離去前吞佛童子的那個眼神。
  「我要出國留學了。」驀地,襲滅天來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銀鍠黥武驚訝地轉過了自己的視線。
  「我要改攻讀企業管理相關研究。棄總已經答應我一但有成,回國就可以接管公司。」回視了銀鍠黥武的眼神,襲滅天來的口氣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知道你想成唯一名建築師,銀鍠黥武。」再喝了一口啤酒,襲滅天來的口氣轉而為帶了點挑釁。「我要你成為最好、最頂尖的。」
  「…老師?」
  「我要親手在台灣打造出一個建築王國。」說這話時,襲滅天來的口氣是肯定的。他的確是相信他能做到。「而我要你,當我的左右手,成為我身邊最有名的建築設計師。」
  「銀鍠黥武,我知道你能辦到。」
  銀鍠黥武不說話,他就只是這樣看著襲滅天來。
  這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如此受到肯定。
  他明白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
  他激動得無法言語。
  「怎麼?感動得想哭了?」伸手拍了拍銀鍠黥武的臉,襲滅天來取笑道。
  搖了搖頭,銀鍠黥武最後低聲道:「我會的。」
  「嗯?」
  「我會站在你的身邊,成為你的左右手,成為最頂尖的那個人。」銀鍠黥武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吻著。
  他發誓,他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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