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雪狼自口袋裡掏出了鑰匙,還來不及開門,門卻已經自動朝外打了開。
「你回來了。」手拿著公事包,儼然一副就是準備要出門的紀子焉對著紀雪狼笑道。
紀雪狼還來不及回答,旁邊已經是一道聲音截去。
「伯母好!」刀隼二話不說,擺個笑臉後就是很大聲的一個問好。
紀子焉和紀雪狼都愣住了。
紀子焉是沒想到居然有一天會有人膽敢這麼稱呼他,而紀雪狼則是沒想到刀隼真的說了。
……他真的以為刀隼學長只是開玩笑的…
「雪狼,這是你說過的那位學長嗎?」紀子焉倒也不發怒,只是先問向了紀雪狼。
雪狼的朋友少,能有膽說出這句話的依他看也就只有一個了。
無言地點了點頭,紀雪狼知道紀子焉現在是正想回敬刀隼學長一記。
「噢。」意味深長地噢了一聲,紀子焉是看向了刀隼並道:「刀同學,我以醫生的身份建議你:如果你眼睛有問題的話,還是要去配個眼鏡矯正一下視力。」
紀子焉微笑的表情儼然十足十就是正在看診中的醫生,只可惜在場眾人都知道其實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呃……我會注意的。」暗中推了推紀雪狼一把,刀隼尷尬地笑道。
秋伯父還挺能玩笑的,沒想到伯母…呃、紀伯父居然不一樣?
「嗯,那就好。」點了點頭,紀子焉的表情就像是只差沒收看診費了。
「爸,你要出門去哪?」這幾年紀子焉少出門了。不只是因為目前仍在假釋中,也是因為秋八月擔心他的身體,以及很多他們還不知道的隱藏危機。
「嗯,有個學會邀請我出面,拒絕不了。」拉了拉領帶,紀子焉轉了轉脖子以適應這有點像是被勒住的感覺。
「晚點八月會來學校接我,不用擔心。」臨走前,紀子焉又是看了刀隼一眼。
那一眼豈止是銳利,簡直讓他冷汗直流。
直到紀子焉搭上了計程車,直到他們進了家門,刀隼才是鬆了一大口氣說:「嚇死我了。」
聽完這句話的紀雪狼簡直哭笑不得。「我早說了你的幽默感對我爸起不了作用你偏不信。我剛剛差點以為你會被他趕走。」
「哇塞,不至於吧?」刀隼咋舌。
「難說。」聳了個肩,紀雪狼沒有把話說死。
「話說回來,我以為你家會很豪華。」
順著刀隼的視線也掃了自己家一圈,紀雪狼說:「現在家裡東西比較少了。」
「現在?」刀隼抓著語病問。
「呃、…」
「不要說我孤陋寡聞,我有在看新聞的。」刀隼忽然說:「不方便說就算了。」
紀雪狼點點頭。他當然不會因此就把事情和盤托出。儘管紀子焉有著過人的意志力,但那不代表著那半年他們就過得風平浪靜;相反地,那段時間只要紀子焉犯了毒癮,家裡幾乎就會像是颱風過境一樣的糟糕。
即使如此,他們卻從未想過放棄。紀子焉自己也是。
紀雪狼帶著刀隼進了自己的房間。他的房間幾乎要和這間房子差不多,簡潔、乾淨,刀隼幾乎很難想像這是一個男生的房間。
「你有潔癖嗎?」刀隼問。
紀雪狼白了他一眼。「沒有。」
「那你房間怎麼會這麼乾淨?」然後他指著電腦。「我可以用?」
「學長你真的是來討論小組報告的嗎?」
刀隼聳了聳肩。「我忘了帶隨身碟。要上雲端去找。」話才說完,刀隼已經是很自動的開了電腦。
「你真的是男生嗎?」刀隼一邊使用著電腦一邊問。
「蛤?」倒了飲料回來的紀雪狼傻眼反問。
「你的電腦裡都沒有A片。連G片都沒有。」
「……學長你真的是要來討論報告的嗎?」放下了飲料的紀雪狼撫額問。
「我是啊。但是這和那又沒關係。」刀隼理所當然的回答。
「…那你管我那麼多?你資料到底找到沒?」
「找到了找到了~」
開始討論報告的刀隼學長其實挺迷人的。紀雪狼在心裡這麼想著。當然,如果少了前面那些白目問題的話他會更迷人。
「千萬不要愛上我。我覺得你爸會殺了我。」
「蛤?」
「我說真的。你爸看起來不好惹。一個律師一個黑道,應有盡有。」
紀雪狼聽完又是撫額。
接著,外頭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恭喜你,我爸回來了。」紀雪狼面無表情地說。
「那我去跟岳父打個招呼。」
「岳…」紀雪狼都還沒反應過來,刀隼已經是快一步的踏出了房門。「岳父好!」
回來的人是秋八月。他一身標準西裝、手提公事包,在丟下鑰匙的同時抬頭望了喊他岳父的人一眼。
「你是那個…刀隼學長,對吧?」秋八月笑著打了個招呼。
「岳父記性真好。」
「拜託學長你不要再鬧了…」
「噢對,你叫我『岳父』?」秋八月問。「我家雪狼哪時嫁了我怎麼不知道?」
「不如這樣吧,我們晚上一起吃個飯,好好認識認識。」
「那岳父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刀隼答應得相當爽快。
後方被無視的紀雪狼,正打算假裝自己誰都不認識。
這天晚上,由秋八月開車,他們先去學校接了紀子焉,接著就是走進了一間很平常的餐廳。
說是很平常,不過秋八月要求的卻是間包廂。刀隼的笑容有點僵住。
「子焉,我來跟你介紹,這是我們的新女婿。」一邊幫好老婆倒茶,秋八月一邊不忘介紹道。
紀子焉聞言只是哼了一聲。
「來、好女婿,你自我介紹一下。」
體貼的也幫紀雪狼倒了茶,刀隼開口說:「伯父伯母好,我老家在南部。從小是爺爺奶奶帶大,不過兩個老人家都在前陣子過世了。目前就讀X大四年級準備考研究所。無不良嗜好。」刀隼一口氣說完,表情甚至還帶了點得意。
這時,餐廳上了第一道菜。
「來、先吃,邊吃邊說。」秋八月相當盡職地先幫紀子焉夾了菜,然後才是邊吃邊問:「我說這位刀隼同學,你是不是還漏了甚麼沒說?」
紀雪狼聽了這句話,先是疑惑的看著秋八月,再是疑惑的看向刀隼。
「岳父什麼意思?」感覺得出來,刀隼在問這句話時,已經是少了許多嘻皮笑臉。他甚至是有點小心翼翼的。
「這意思你應該比我們都懂吧?」秋八月笑咪咪地反問。
「雪狼,吃飯。」紀子焉忽然開口提醒。
刀隼這時才發現,紀雪狼到現在為止,竟是一點也沒動桌上的筷子。
「怎麼樣,刀隼同學?是不是漏了什麼沒說?」秋八月又問了一次。
刀隼猶豫地動了動口。
紀雪狼機械性的夾著桌上的飯菜,卻是覺得自己一點胃口也沒有。
此時,餐廳又上了兩道菜。
「你知道,有未婚妻的人,如果又想娶我兒子,那就是打算犯重婚罪。」秋八月一邊挾菜一邊說道:「你知道,我們就只有雪狼這麼一個兒子,又是從小就捧在掌心裡疼的。」
秋八月說到這,紀子焉已是瞄了他一眼。
「我們可受不了他碰到一點點委屈的。」秋八月強調著說。「有聽明白嗎?」
「當然、當然。」刀隼尷尬的點點頭。他下意識的鬆了口氣,卻不曉得這樣的神態已被在座的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爸,不要再什麼嫁不嫁的了…我是個男的。」紀雪狼一臉無奈地說。
秋八月聞言,煞有介事地做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後說:「對、我怎麼沒想到這點,要也應該是刀隼同學入贅進來才對。」
「爸,我不是這意思…」
秋八月假裝沒聽見紀雪狼的反駁,又是興致勃勃的與刀隼邊吃邊聊了好些話題。
在這中間紀雪狼藉機尿遁了兩次,每次都恨不得直接飛奔回家。
直到最後終於吃完飯,紀雪狼與刀隼都不約而同的長吁了一口氣。
「刀隼同學你住哪?我直接送你吧。」開了車,秋八月笑咪咪地問。
「謝謝伯父。送我到台大門口就可以了。」
「台大門口是吧。」
在送走了刀隼之後,單獨坐在後座的紀雪狼才是小心翼翼的問:「刀隼學長他……」
「他是釋靈真的人。」紀子焉反應相當平淡的說。
「那…」
「應該說,他是釋靈真找來查探我們的人。」秋八月的態度依舊是很輕鬆。「你不要想太多。他人不壞,就是背景複雜了點。不過說到這點,其實我們家也不遑多讓。」
儘管秋八月這些話挺有調侃的意味,不過紀雪狼可是一點也笑不出來。
「可是……」
「你不用擔心釋靈真。」紀子焉最後說:「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紀雪狼咬了咬下唇,還是決定不要說話。
上一次紀子焉說了這句話,結果他足足有六年又七個月見不到他幾次面,這叫他怎麼相信這句話的可信度。
秋八月自後照鏡裡瞄了紀雪狼一眼,然後笑著嘆了口氣。
從那天吃過飯後,刀隼就發現,紀雪狼開始有意無意地避著他。當然討論報告是一定要持續進行的功課,但是除此之外,他幾乎找不到紀雪狼幾次人。
如果是真的忙那也就罷,連手機簡訊都沒在回,這就有鬼了。
而這一切行徑,都不得不讓他回想起那天晚上的那頓飯。他的直覺告訴他秋八月與紀子焉肯定是發現了什麼了。又或者其實不是發現什麼了,而是他們已經知道全部了。
坐在咖啡廳裡的刀隼緊緊皺著眉頭,努力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老實說,他很欣賞紀雪狼,也很捨不得這個學弟。如果今天因為任務而折損一個可能的好朋友,這似乎有點不划算。再說了,秋紀那兩人著實不好惹,他也沒本錢與他們周旋。但是若要坦承來意,一是恐怕他們早已知情,二是就不知道釋靈真方面會不會有什麼意見?
無巧不巧,紀雪狼此時正從咖啡廳門口路過。
丟下了還喝不到一半的咖啡,刀隼急急忙忙衝出門打算追上他。
眼角餘光瞄見刀隼竟然從咖啡廳中走出來、更打算找上他,紀雪狼趕忙加快了步伐。
「紀雪狼!」苦追不上的刀隼迫不得已大喊一聲,這下場面更尷尬了。
一頭短白髮的紀雪狼因為外型問題,本來就已經是學校名人,這會兒、大家都知道是在叫他,他就只差沒跑起來了。
紀雪狼尷尬地停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瞇著眼睛看刀隼從另一端走來,突然又有點怒上心頭。還等不及他說話,就直接一拳把他揍到了地上去。
周遭出現了不小的驚呼聲,有人開始交頭接耳問著要不要叫救護車或是上前阻止。
刀隼摀著臉,一臉錯愕的看著紀雪狼。打破他腦袋都沒想到今天會有這一幕。早知道他就帶墨鏡出門。
「你利用我。」紀雪狼指控。
好吧,看來他的煩惱都是多餘的了。他們的確知道了。
「如果這是你揍我的理由,好吧我接受。」揉了揉臉頰,刀隼很能理解的點點頭後爬起身。 「但是請問我有沒有後悔的機會?」
紀雪狼緊抿著唇看他。
「是這樣的…」正準備解釋的刀隼頓了頓,然後轉頭看向四周。「或者我們換個地方再談?」
紀雪狼不說話瞪著他很久,然後才是微乎其微的點點頭。
於是刀隼帶著紀雪狼,回到了他方才思考用的咖啡廳。他幫兩人都點了杯咖啡,然後擺了一副準備要促膝長談的樣子。
坐在刀隼的正對面,紀雪狼的表情仍是非常的嚴肅。他在等他開口。
「OK,我承認,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刀隼開誠佈公地講:「我有個副業,是偵探。但是不要懷疑我,我是真的想上這堂課。」
「而就是因為這堂課,釋靈真才會找上我。」
「他們要我觀察你,還有你的家人。坦白說,看到你兩個老爸的名字時我的確是有點猶豫。不過你知道,念書需要錢;更何況我打算考研究所的話。」
「他想要觀察什麼?」
「你。」
「我?」
「更正確的來說,是你的成長。」刀隼解釋:「我偷偷另外做了點調查。」
「多年前,你老爸紀子焉與釋靈真的寵愛喀爾合作完成了一個實驗案。那是個相當祕密的實驗案,我怎麼樣也查不到細節。我只知道,那與你有關。」
「與我有關?」紀雪狼想起了他在公國的那三年。所以他常常覺得自己被監視,也是因為這樣嗎?
「我知道的就是這樣而已。不過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雖然我很喜歡你這個朋友,不過如果你還是對我有疑慮想揍我或是跟我絕交,我絕無異議。」
「但是麻煩,不要打臉。這樣上課太明顯了,很容易被老師點名。」刀隼補充說。
紀雪狼瞪著他,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要說什麼。
最後,他開口說:「他們說你人不壞,叫我不要想太多。」
刀隼哦了一聲。
「可是我不能。」當紀雪狼說完這句話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簡訊。
刀隼做了個請便的動作。
『立刻回家。帶刀隼──紀』
在看完簡訊之後,紀雪狼又是看向了刀隼。「我爸要我現在帶你回我家。」
刀隼眉毛抖了抖,突然有種很害怕的感覺。
當他們回到家時,除了秋八月與紀子焉之外,家裡還有另一個客人。
是釋靈真的寵愛喀爾。
「雪狼,你進房去;刀隼,我們有事找你。」
「我不要。」紀雪狼揚聲說。
紀子焉轉頭看了他,又看向秋八月。後者聳了聳肩。
「好,你們都留下。」
接著,紀子焉看向了寵愛喀爾。「你為什麼要找我?」
寵愛喀爾笑了笑,委婉地說:「你我都知道為什麼。」
紀子焉哼了一聲。「我跟你說過了,那孩子活不到三歲。」
「事實上,他一直到六歲生日前才過世的。」寵愛喀爾輕聲反駁。「所以我要你幫我個忙。」
「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紀子焉斷然拒絕。「這是我們當初談好的條件。」
「更何況,在那之後我就已經封了實驗室了。」
「但是,你不會想看著你兒子出事的,對不對?」
紀子焉聞言,立刻是僵起了臉。「你在威脅我?」秋八月微微的坐靠近了紀子焉。
「不,我是請求你的幫忙。用我自己的方式。」寵愛喀爾依舊是神色不改地說:「這樣說吧。我已經尋找了一批毫不遜色的基因科學家來準備接手你的實驗;但是,這依舊需要你的幫忙。」
「哼,你說『毫不遜色』?」紀子焉挑著眉反問。「你挑了堆二流的科學家,還指望我主導整個研究?」
寵愛喀爾點點頭。
接著,紀子焉掃了紀雪狼一眼。「我知道了。」
「你不是要我主導研究,你是要我手上的研究資料。你要的是雪狼的研究資料。」
「掛我的名義,只是為了卸責。」
瞇起眼睛,寵愛喀爾滿意的點點頭。「你果然是個聰明人。」
「正是如此。」
秋八月皺起眉頭,正準備開口,卻被紀子焉一個手勢制止。「那麼這次呢?你要拿甚麼來跟我換?」
「你的家庭安危如何?」
「這可不勞你操心。」秋八月終於逮著了機會抱怨。
「那麼,就鬼訴的下落吧。」寵愛喀爾說
紀子焉瞇起眼睛。「還有呢?」
驀地,寵愛喀爾笑不出來了。「你太貪心了,紀子焉。」
「那麼,談判破裂?」
沉默了會兒,寵愛喀爾又是點點頭。「我會親自料理鬼訴。」
「而我,必須先看到成果。」紀子焉滿意的說。
「雖然有點不合理,不過看來我也只能點頭了。」寵愛喀爾站起身理了理儀容後說。「一個月後,等我的消息。」
寵愛喀爾在離去前,看了刀隼一眼。後者沒有別開自己的視線。
「我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你這算是倒戈嗎?」寵愛喀爾問。
微微偏著頭,刀隼說:「嚴格來說,不太算?」
「哼。」
在寵愛喀爾離去之後,由秋八月主講,說明了這一系列事情的來龍去脈。紀雪狼從頭到尾抿著唇不說話,刀隼則是驚呼連連。
「這麼刺激的內容,可以拿來拍電影了!」
「……他真的不會再做出什麼事情了嗎?」這是紀雪狼唯一考慮,也是他唯一所擔心的。
「相信我,他沒有那個美國時間了。」秋八月笑著說:「你要相信你爸的報復心是很重的。」
「他可是絕對不容許有人踩在他頭上。」
「旁邊也不行。」紀子焉補充。
「對,旁邊也不行。」秋八月點點頭。「所以,刀隼同學,你懂我們的意思了嗎?」
一聽見自己被叫到名字,刀隼連忙舉起雙手做投降狀。「非常清楚明白。從今天開始我會負責紀雪狼小朋友的人身安全,絕無二心。」
「非常好。看來你也是個聰明人。」秋八月滿意的點點頭。
「謝謝誇獎。」刀隼苦笑說。
- Nov 14 Wed 2012 00:25
記秋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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